像是不意外对方会走过来,萧稹面色从容,看的却是对方身后的瀛澈:“此前他与一位嬷嬷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施主落了一份经文在堂中。”
沈韫回头看他,却见对方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显然根本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是以回府后也没有同他提过哪怕一个字。
“抱歉,经文在何处,我此刻去拿可方便?”沈韫看向萧稹,面上满是歉意。
“一直到昨日都未见施主来,便自作主张将其送到了塔内,同先前的放在一处。”萧稹将视线移向面前之人身上。
沈韫有些意外,怔了一瞬才道:“有劳,多谢师傅。”
“嗯。”萧稹又没话了。
萧稹不说话,沈韫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却又对视不了多久就移开,最终还是萧稹先开口:“施主今日是来参加法会的?”
“是。”
“逝者已矣……”
“生者尚存。”沈韫接过对方的话,停顿一瞬,忽而道,“萧稹。”
静默一瞬,被喊名字的人好似被定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你诗文如何?”
萧稹面色难得有了些皱起的意思,似是在疑惑,半晌才道:“一般。”
“公子小心——”
萧稹话音未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继而是自沈韫身侧擦过的一支羽箭,那羽箭本是冲着沈韫心口来的,被瀛澈一剑劈开强行改了方向才提前落地,但最终还是擦着沈韫的衣袖射了过去。
萧稹离沈韫最近,当即一把扯过对方小臂将其拽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向右侧退开两步,他情急之下去检查对方臂膀,好在那羽箭只是刺破了袖口,并未见血迹。
沈韫先是被瀛澈的惊呼吓一跳,继而袖口中箭,还未来得及反应立马又被面前之人猛地一拽,避开的同时踉跄一瞬,脚步虚浮险些扭伤,手臂搭在对方臂弯中,又见对方低头急忙为自己检查伤口。
只是本该感到惊慌的他,此刻面上却无半点畏惧之意,反倒像是意外与疑惑,这两种情绪一时之间占满了他的面孔,以至于有一瞬间都没来得及转换过来,但好在他此刻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萧稹怀里,到底没有人看见他这副见了鬼的神情。
“怎么样?”
等萧稹将他扶起问话的时候,沈韫已经变成了一脸惊恐畏惧的模样,好似脚步虚浮,摇了摇头,只可惜看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下一句关心,不知何处又突然射出羽箭来,还并非一两支,而是五六支羽箭从同一个地方袭来,萧稹手中除了佛珠什么也没有,此刻只能一把将沈韫捞到自己身后,带着对方快速闪身避开羽箭。
但好在此景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在瀛澈又以剑挡下五支羽箭后,身后突然跑来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快速齐整的碎步声,不等反应,搭弓取箭,拔剑抵挡,这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攻守逆转,持发的羽箭将对面佛塔上的人一一射落。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有破门之声,再看去竟是一群蒙面人分批自两侧佛堂而出,个个手持长剑,不过顷刻间便与围着萧稹等人的护卫厮杀在一处。
“公子,快走!”混乱中瀛澈一剑抹过刺客的脖颈,喷洒出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而他半点松懈不得,当即侧身躲过一脚踢出落在地上的弓箭,与此同时旋身挥剑刺向另一刺客的腰间,拔剑后反手刺向身后袭来的刺客。
沈韫原本被萧稹护在身后,混乱间他捡起地上一位已死刺客的剑,又在刺客向他砍来的那刻旋身躲过,手掌撑地借力起身,右手持剑调转剑身反手刺向朝他袭来的刺客,长剑入喉时他奋力拔出,血溅在他破了的那只衣袖上,继而刺客失声倒下。
沈韫此刻面上再无惊恐,长剑调转剑身抵挡时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将他往后推了好几步,后脚抵在不知谁的尸体上,他起剑又落,弯曲手腕将剑身放低,勾手腕发力的同时剑尖划破刺客手腕,一剑挑断那人手筋,不等反应又向上挽剑划破那人脖颈,鲜血喷洒时他侧身躲开,方不至于被溅得一身。
沈韫回身见瀛澈仍在与刺客奋战,正要提剑赶过去就觉握剑的手腕猛地被人握住,激得他连头都来不及回当即就要挽剑刺过去。
“沈君容!”
沈韫一怔,回头看才发现握着自己手的人正是萧稹,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对方沉声开口:“这里交给他们,跟我走!”
沈韫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用力甩开对方的手,回身那瞬弯腰捡起地上的弓箭,搭箭拉弦,迅速瞄准最后一箭射出,远处闷哼一声,挡在瀛澈面前的刺客顷刻间倒下。
“快去追殿下!万不可让他出事!”
猛地颔首一瞬,瀛澈当即冲出人群朝山下跑去,而沈韫也在射完那一箭后回头看向萧稹,对方好似愣了神。
沈韫刚杀过人,哪还能心平气和说话,当即朝萧稹道:“世子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说跟你走吗?”
转瞬间,萧稹带着沈韫在侍卫的护送下进了一间无人的佛堂,而门外此刻正站着数十武力高强的侍卫。
一直到此刻,沈韫才终于丢下手中的剑,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他也像是卸力般就要跪倒在地上,好在身旁的萧稹及时将其扶住,整个人的力气都放在对方身上,才不至于给一面墙跪下磕个响头。
“如何?”萧稹将人慢慢往下放令其坐着,“可是受伤了?”
沈韫深呼吸一瞬,坐下后他才终于拍了拍对方的手示意其可以松开了,随即道:“无妨,就是方才起身时扭伤了,不碍事。”
许久见对方没说话,沈韫偏头看身旁之人,先是看到近在咫尺的喉结,怔了一瞬再往上,才发现对方的视线正放在自己盘着的脚上。
沈韫抬手在对方面前挥了一下,像是在说玩笑话:“世子还是别想了,你可是出家人,我现下还能走。”
沈韫说完这话就感受到对方似乎深呼吸了一瞬,那股温热气息几乎就要扑到他脸上来了,他这才发现,二人此刻离得实在太近了,难得叫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你知道今天会有刺客?”沈韫忽然问。
沉默一瞬,萧稹才说:“不确定。”
“那为何会有那么多侍卫守在周围?”
沈韫感受到对方似乎退开了一些距离,随后也同自己一样盘腿坐下了,他听见对方说:“长公主安排的,已经守三年了,他们并不是今天才守在这里。”
而是无时无刻都守在昭阳寺中,就好像生怕南安王世子会出事一样。
“但今天的比往常的还要多一些。”萧稹又道,“他们不止是来杀我的。”
沈韫看向对方,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今天来的人有很多,你,我,九殿下。”萧稹面色不变,就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一般,“你其实知道这其中都有谁的人。”
沈韫只是看着对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不说别的话,就好像在等对方将剩下的话一并说完一般。
“你今日不该来的。”萧稹没再看他了。
“世子殿下。”半晌后,沈韫忽然又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方才我没说完的那个问题?”
萧稹沉默了多久,沈韫就看了对方的侧脸多久,就好像他真的很有耐心在等对方回复一样。
“什么问题?”萧稹最终妥协。
“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沈韫仍看着对方,话却说得随意,“八月西巡守,它的下一句,真的是至于北岳,如西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