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韫又往前走了几步,“可惜沈氏门前的并非毒蛇,乃是腌臜贱犬,听不懂人话,也不能人言,只知道一味地啃食主人丢给他的骨头,哪怕骨头里掺了毒,也得咽下去。因为蠢吗,不是的,只因为他们脖颈上拴着的,是带着荆棘的项圈,只要稍微挣扎,就会在顷刻间被刺上,这时主人只需要收一点劲,贱犬就会一命呜呼。尝试着活,然后回头一看根本没有活路。刘公子,在下还是觉得,这条路,你往后还是别走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
萧稹瞳孔骤然紧缩,手掌下意识合拢,随即就见巷道外的沈韫悠然往后退了几步,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沈韫原先柔和的侧脸变得锋利,上扬的嘴角不再温润,脸颊上因方才抬手的力沾染上血迹,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阴鸷可怖。
他看见对方又退了几步,随即一脚踢开已然瘫倒在地的刘公子的血手,又在对方再次攀上来之际缓缓蹲下。
沈韫抬手掐住对方下颌,露出对方仍在往外渗血的脖颈,随即笑意更甚,只是话语间不带半分欣喜,反倒是隐隐带着一股厌恶之意:“刘公子,你知道为何我能成为太子少傅吗?”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刘公子只是垂死挣扎着,口吐鲜血支吾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我不怕死。”沈韫道,“刘幸,你若想位列三孤,我也可以帮你,帮你提前投胎,改命可好?”
记忆回转,萧稹在上面轻咬一口,继而看着沈韫近在咫尺的脖颈,忽然就在想,得是怎样的力道,才能一刀将人的脖颈割破?或是该有怎样的胆量,才敢在大街上行凶?
刘氏虽远不及沈氏,但好歹是长阳城的世家大族,平白死了长子,却只以盗贼谋财害命结案,至今未将盗贼缉拿归案。
此事有多少人知晓?沈鄯知道吗,皇帝知道吗?萧稹不确定,他甚至不确定,沈韫最后回头看向巷道的时候,有没有看清那里藏了人。
“别说什么?”萧稹忽然道。
沈韫喉结微动,侧首时脖颈又与对方唇瓣相贴,无奈之下,他又重新仰起了头,只是道:“不管世子想说什么,都别说了。”
萧稹从沈韫身旁退开,看着对方的眼睛,视线相交时听见对方开口:“世子殿下醉了,我让瀛澈送你回公主府,今日……”
“不必。”萧稹打断对方的话,神情不似方才那般阴沉,“鹿鸣宴还未结束,我还不能走。”
沉默半晌,萧稹又补充:“我也没醉。”
沈韫眉眼微动,刚要说些什么就发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随即就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脖颈,目光不带半分遮掩。
沈韫抬手想要触碰脖颈上那一点温热,却发现指腹触碰到的那刻传来如虫蚁叮咬般的痛感,再抬眼时就见对方已然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脸上,神色不明。
“留痕了?”沈韫问道。
萧稹垂眼,继而颔首。
沈韫轻笑一声,玩笑道:“这可如何是好,鹿鸣宴来的都是城内有名的世家公子,世子的艳事都有人敢当面议论,更别说我不过一介失了势的少傅。”
萧稹:……
“别看了。”沈韫忽而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推开,推开时二人长袖相交,他的袖口划过对方手背,继而是他头也不回地将后话丢下,“世子殿下还是晚些再出来,待在此处醒醒酒,如有要事,待鹿鸣宴过后再说。”
言罢不等对方反应,只留一个背影,走的同时取出腰间绣帕,以指腹去摸寻脖颈上那隐约传来痛意的地方,最终缠住。
沈韫在心中暗骂,什么和尚,什么疯子,分明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这场鹿鸣宴才得以在一声又一声的奉承中散去,只是令许多人都没想到的,此宴从头到尾就没出过任何差错,没有刺客,也没有旁的什么东西。
沈韫来时悠悠,去时却是最早的一个,众人就好似提前商量好了什么一样,一直待对方走后才开始一个接一个离开江府,而在此之前的一句宴席散却没有任何人有准备离开的动作。
沈韫直觉其中不对劲,就连萧稹也没有立马离开江府,而很快,他们就都知道为何皇帝在这场宴上无半点行动。
东绎平州来人了,据说来的是驻守平州的将领,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