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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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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众人自然也知晓能进学宫的都不是一般出身,且萧稹衣着华贵,纵使是城外,想必也是朝中大臣府上的旁支。

起初众人都还算热情,在梁崇面前也对萧稹态度和善,可后来不知是他们查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查不到,萧稹忽然就觉得学宫中的其他人对他态度愈发冷淡。

若冷淡还好,萧稹本也没想过要深交,可偏偏有些人非得上赶着招惹几句,瞧他誊抄文章也要冷嘲热讽,大抵离不开嘲笑他的出身。

长阳城学宫就好似世家子弟中的第一个朝堂,有人攀附皇子世子,攀附世族大家的长公子,就也有人踩着寒门的公子、氏族的旁支去讨其他人的欢心。

赵赫是被攀附的那位,而旁人眼中外城旁支的萧稹,就是被踩过一段时间的那位。

最开始无人来管,他也从未对长公主说过什么,毕竟在外人看来他是被欺凌的那位,可实际上,他此时的示弱并非对着学宫子弟,而是对着一直在看着他的文康帝。

此事得以缓和,是在那位皎玉重新出现在学宫那日开始的。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皎玉并非皎玉,非要说的话,处境竟比自己还要难上几分。

他就是长阳沈氏的长公子,沈韫。

那日,与赵赫走得近的几位世家公子正围在他桌案前,企图强行翻开他誊抄的文章,起因是有人说他字写得好,赵赫随口“哦”了一句,语气上扬,听起来像是不信,然后就有了接下来强行抢他誊抄本的事情。

沈韫来时是与另一位一道来的,另一位萧稹有些印象,听说是梁崇的长子,梁清偃,几日观察下来人倒还算和善,至少没与旁人一道欺凌他,但也没有真的要帮自己的意思。

“孙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周先生马上就要来了。”沈韫抬手拦在萧稹跟前,垂着的衣袖堪堪将坐着的人挡住,仿佛那衣袖成了二人之间的屏障,倒有几分将人护着的意味。

萧稹仰头看向来的人,就见那人面上不带怒气,却也不见最初见面的笑意,好似在强装镇定一般。

强出头,萧稹腹诽。

“孙兄,没听见吗,沈公子不让你碰萧兄的誊抄本,还站在那儿丢什么人。”这是赵赫的声音,那人从始至终都端坐在桌案前,手中握着毛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一直在专注习字,可话中的压迫却是不减半分,“真想与同窗动手不成?”

孙公子见赵赫有要动怒的意思,当即退到了那人身后,连连说了几句什么,萧稹没听清全部,大抵是让对方不要同他计较的讨饶话。

面前衣袖落下,萧稹抬头与那人对上视线,才发现不过几天不见,那人的面色却差了许多,再看对方手腕,纱布竟还未卸下。

似是见他视线落在何处,沈韫抿唇一笑,用衣袖遮住伤口,道:“想不到这么巧,你竟也在此间。”

萧稹也没想到,毕竟第一天来时没见到人,他就以为对方不是在此间学堂,后来在其他地方也没见到对方。就在他快将此人忘了的时候,想不到又以此般情形见到了对方。

后来二人互通了表字,萧稹也终于得知,原来沈韫这几天没来学宫是在家休养,他的手腕是半月前随他父亲一起去马场上练习骑射时伤的。他于马上射箭时误发空弦,空弦震断,也伤了他的手腕,若非反应及时,怕是那断了的弦还会打在他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沈韫说,长阳马场上不止有世家子弟,有些朝廷武将也会去,人多时若有新学者,很容易误伤,他本以为自己好歹学了这么些年,不至于真将自己搞伤,却不曾想马惊时他原先搭好的箭会掉落,但好在他只伤了手脚,倒不至于真摔死在马下。

萧稹闻言下意识就看向对方的脚,却在低头的一瞬听见对面那人笑了一声,继而道:“早就养好了,只是扭伤而已,摔下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及时处理,也就疼了那么一下,旁的并不影响。”

萧稹这才又看向对方,也不知方才那动作是怎么来的,兴许因为这人是唯一一个不知他身份也愿意替他解围之人。

在那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二人交集虽不深,但好歹碰上了也会说上几句话。大抵是谈论当天先生讲的文章,谈理解,论实际,聊得深了还会触及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但他们又都会在反应过来逾矩的那刻及时制止,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笑出来。

沈韫笑时并非大笑,只是弯着眼睫,嘴角扬起,那桃花就变成了一道弯月,莞尔一笑的模样,一看就知是家中长辈教导不可于人前大笑失礼,需时刻谨遵礼仪教诲。

萧稹摸不清沈氏的具体处境,只知沈氏门庭不比旁的世家,甚至比他这位外城旁支还要略差一些,沈韫父亲如今也无官职,能入学宫全仰仗才学,以及梁崇和皇帝的赏识。

众人知沈氏处境窘迫,却也碍于皇帝如今有几分看重他的意思,对他的态度便也不上不下,不去刻意攀附,却也懂得对他礼让三分。

说句难听的,在外人看来,沈氏如今就靠着这位长公子在强撑着,若没了沈韫的才学,沈氏怕是更加落魄。

但萧稹不在乎这些。

虽然南安王曾与他说过,让他切莫与长阳的世家往来,但经过他与对方这两个月的相处,他发觉对方心思其实很单纯,除了将书中文章理解透彻,便是想着如何将沈氏重新恢复到原有的光景,总的来说,于他而言并无威胁。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都做好了与沈韫下学后一道去茶馆品茶论道的准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来了。

长公主来学宫接他了。

萧稹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不知在学堂待了多久,周围的世家公子们都低着头,好似正在被训诫一般,包括沈韫也在其中。很快他就明白,不知是何人到长公主面前告了状,说他在学宫受了欺负,长公主很快就将梁崇和学堂内的所有学子找来,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萧稹不知长公主是如何兴师问罪的,他来后没多久,长公主就冷着脸将所有人都遣散了。在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他并非城外世家旁支府中的公子,而是南安王世子,真正的皇室子弟。

而与此同时,也是在那之后,沈韫就好似有意在疏远他,起初还能说上几句话,到后来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萧稹那时觉得是因为自己隐瞒了身份,是以对方心中有怨,觉得自己满心的真情实意被当作了笑话,这才不想与他说话。

可直到后来,沈韫离开长阳那日,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沈韫哪是因为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心怀怨怼,那分明就是因自己是萧氏皇族,有意疏远。

沈韫的叔父沈凌,因萧氏而死,沈氏如今落魄,也与萧氏脱不开干系。再想到夜宴那日在巷道中瞧见的场景,他觉得沈韫还能与自己见面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可凭什么,凭什么太子和九皇子却可以成为他的学生,凭什么同为萧氏,他一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南安王世子,却比文康帝的皇子还更难让人接受?

记忆回转,马车颠簸之下,萧稹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只觉此人就是个高坐堂前的假圣人。

都说佛口蛇心,口蜜腹剑,长公子在他面前却连装也不装,也不知究竟是看不起,还是太看得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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