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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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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张宣压低声音,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只自然地替对方拍去狐裘上的灰,“信不过你兄长,如今连母亲也要防着?”

“不是。”萧稹同样小声回应,虽然嘴上说着不是,可那语气任谁都能从中听出不乐意。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我能拿他怎么样,他怎么和我走的,就会怎么回来。母亲从不骗你,你也应该知晓什么事情最为紧急。”张宣拍了拍对方肩头,“放心吧,会还你一个沈君容。”

萧稹又回头看一眼沈韫,就见那人好似有意避开了视线,正看着不远处开得正盛的梅花,瀛澈也还被拦在门外,他这才让步道:“外面那个是他的侍从。”

张宣偏头看一眼,又抬手示意身后婢子,很快瀛澈就被婢子领了进来,行至沈韫身旁,警惕地看着周围。

张宣不说话,只是看着萧稹,神情中好似在说“我已经让步了,你也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萧稹这才退到沈韫身边,低声道:“兄长在书房等我,怕是与徭州的事情有关,你暂且跟着母亲在府中走走,可好?”

听出对方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沈韫看一眼张宣,与之笑着对视一眼,同萧稹道:“知道了,你去吧。”

“你若是不愿……”

“好了。”沈韫抬起藏在袖中的手拍了拍对方,轻声开口,像在安抚,“到底身边还有瀛澈跟着,不会出什么事,难不成殿下连自己的母亲都信不过?”

说不上信不过,只是想要确保人一直在自己身边罢了,萧稹腹诽,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同成枫一道往书房方向走了。

待人走远后,张宣才开口:“玧怀不似他兄长,很多时候做事情优柔寡断,偏偏一旦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

沈韫当即反应过来:“夫人说的是殿下在昭阳寺礼佛的事情?”

张宣看了对方许久,像是企图从对方神情中读出什么一般,片刻后转身往院中走,沈韫与瀛澈紧随其后。

“那年我被长公主接到昭阳寺,虽说早就听闻玧怀闹着要剃度出家的事情,但我却没打算阻止。”张宣的话说得淡然,沈韫却听得不太舒服,却也只在其身后跟着,静静地听,“可没阻止是一回事,真正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他瘦了很多,比回来处理他父亲的丧事时还要瘦弱许多,那段时间府上全靠他兄弟二人顶着,我本以为,玧怀回了长阳或许会好一点,至少远离了这个伤心之地。”

可长阳从来都不是萧稹的归所,又何来好这一说,沈韫腹诽。

“长公主说我不该只顾着自己丧夫之痛,而忽视了玧怀,要我一定要劝他下山。”张宣道,“世族大家尚且顾着颜面,更何况萧氏乃皇族,世子剃度,多大的笑话,她怕天下人耻笑玧怀,也怕天下人耻笑南安,说南安有个懦弱无能的世子,也毁了南安王的一世英名。”

名声,说来说去还是名声,可人死之后,又如何去管自己的名声如何?沈韫腹诽,却也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我劝不动他。”张宣道,“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他与柏青不同,他身边无人,又刚经历了丧亲之痛,我知晓他一人很难撑下去,所以我没有逼着他离开昭阳寺。”

“可世人都说,殿下之所以选择带发修行,就是受了张夫人劝导,这才没有彻底遁入空门。”沈韫疑惑道。

“我?”张宣忽而停下脚步,与身后人对上视线,见对方面上疑惑,垂目笑了笑,“不是我,是你。”

“什么?”沈韫怔住了。

“跟我来。”张宣说着就转身往前走,沈韫茫然间看一眼瀛澈,见对方同样是没听懂的意思,便跟上前者的脚步,最终一道进了一间书房。

没有主人开口,沈韫只是站在门口,环视一圈里屋布局,除了书柜就是桌案,朴素简约,并无太多添置,甚至连字画也只有一幅,粗看可见一个“萧”字。

不多时,张宣身旁的婢子出门,话说得毫无感情:“夫人有请。”

沈韫踏过门槛,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再次传来婢子声音:“此处乃老南安王的书房,夫人只许沈公子一人入内。”

沈韫这才回头示意正要动怒的瀛澈,让对方守在门外即可,二人这才没有真的动起手来。

待到房门关闭,沈韫走进里屋,才发现张宣此刻正坐在书案前,而案上摆着一堆书信,瞧样子都是拆开过的。走近一看,每封信件上面都写有“家书”二字,而那字迹,沈韫不仅熟悉,甚至能一模一样地写出来。

这是萧稹的家书。

“夫人这是?”沈韫没有直接说,只是问对方是何意思。

“这是玧怀在学宫时寄回南安的书信。”张宣说着就取出其中一封,展开里头的信件,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怀念的意味,“他打小就话多,寄回的家书更是一写就能连着写六七页。”

“话多?”沈韫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其中的诧异与怀疑没来得及掩饰。

张宣也同样惊异对方的反应,笑了笑,将信递给对方:“是,玧怀这孩子打小就不服管教,成日上窜下跳的,他小时候没少让他父亲兄长操心。许是长阳没有熟人,加之他身份特殊,也没交到几个好友,信中提到的,也就你和宋鹤卿二人。”

也不知是不是耳边听到对方提到自己,以至于沈韫一打开信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熟悉的字迹与字形,上面赫然写着“沈君容”三字。他已经记不清当时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对方信中写到的“沈君容今日又耍赖”是什么意思他都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些恍惚与茫然。

许是看出他神色中带着的诧异与不解,张宣解释道:“他常在信中与我说学宫发生的趣事,起初是太傅教了什么课业,然后是抱怨课上学子太过喧闹,到后来……也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他的信中总提起一个叫沈君容的人。我对长阳氏族说不上了解,玧怀又不许我将他专门写给我的信传给别人看,若我知道沈君容就是沈韫,也不至于带着疑问看了这么多年。”

沈韫被眼前的信怔住了,来回换着看了好几封,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拿的每一封里面都有自己的名字,沈君容,每封都有。说他们一起在书院谈诗论道,说他们今日又喝了什么茶,说沈君容嘴刁,一面不顾钱财买贵的,一面又咋咋呼呼觉得苦,最后全是萧稹给喝的,喝得他一直到用晚膳时还能感受到嘴里犯苦。

若说最开始的第一封他毫无印象,那接下来的这几封信里提到的他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倒不是事情本身多么令人印象深刻,而是因为对方替他喝茶这件事时有发生,他总挑贵的买也时有发生,次数多了,自然而然也就记住了,但他从未在如今的萧稹面前提过这些事情。一来是觉得对方万一不记得了怎么办,这会令他下不来台,也显得居心叵测,二来则是,说出来了又能怎样,今时到底不同往日,何必无端追忆过往。

“沈公子。”张宣的呼唤将沈韫的思绪重新拉回,他恢复神色,恢复该有的礼节,将信件全部放回去,继而又听对方开口,“方才我说,不是我,而是你,并不是随口一说。当时我确实劝不动他,哪怕我是他的母亲,依旧劝不动,他不肯下山,一心想要遁入空门,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您说是因为我的意思是……”

张宣笑了笑,似是无奈:“我带他去祈愿树下祈福,本意是想替他父亲祈愿,也让他看开些,就拿了两片红绸,与他一道写下祝语。”

沈韫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我以为他会希望自己能够重回南安,也好奇自己猜的究竟对不对,但主要的,可能也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至少他心中有盼头,入佛门,总好过……”张宣咽下不吉利的话,看向沈韫,神色莫测,“可他并没有写能够早日回南安的话,他只写了四个字,君容安康……我分明记得他写了很久。”

沈韫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

“他说,他后悔没有提醒你,阻止你去京都城。”张宣俯身将信件收起,整个人几乎要贴在书案上,像在借此思念着什么,“他父亲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深的阴影,他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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