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阴沉的天气,仿佛就要有一场暴雨。
狭小的病房里,阴郁的气氛,季方几乎全身都缠着绷带,全身多处骨折受伤。
尤其是他的脖子上包着一个保持器,完全是全副武装了。
徐熠争取安排到了他隔壁的病床,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方,表情里都是愧疚无助自责。
哪怕是季方总是找他说话,逗他玩儿,徐熠也不理睬,别过脸去。
——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哭出来。
季方的手机在这场车祸中光荣牺牲了。
借用护士的电话通知到徐若萍的时候,她几乎离开就情绪崩溃了,一路上紧赶慢赶过来,看见还在站着走动的徐熠,立马把人按回床上。
得知是季方救了他儿子,徐若萍感激涕零,就差给人跪下了,郑重其事地不停和人道谢。
徐熠在一旁不语,只是稳稳搀扶着母亲,怕情绪激烈的她会真的一下摔倒在地。
“你快躺回床上去!”徐若萍怒道。
吼得徐熠神情一愣,也只能老老实实照做,乖乖躺回床上继续输液,余光中瞥见季方那幸灾乐祸的笑颜,心里一股无名火。
徐熠身上的校服都被血染得鲜红,徐若萍带来了衣服,又问季方需不需要自己帮他带衣服和洗漱用品过来,毕竟以他现在不能动弹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季方也没推脱,点点头,就把家中钥匙给了徐若萍。
徐若萍叮嘱受伤程度稍轻一些徐熠,要好好照顾救命恩人便走了。
等到病房的门轻轻地自动关闭,两人这才从徐母的威压中喘口气。
“你妈还真有压迫感。”季方微微侧头,朝坐在床边慢慢无意识地晃荡脚的徐熠开玩笑道。
徐熠情绪低落,又想怼他,可是一抬头看到季方惨状又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被吓得哑巴了?”
“……谢谢你。”徐熠没回答他的话,却也终于如他所愿出声了,只是声音细如蚊喃。
季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见自责的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要逗他,“什么?我没听清。”
徐熠,“……”
护士敲了敲门就推门而入,是来给季方换药的。
护士将层层染血的纱布打开,徐熠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鼻头不由得一酸。
他注意到季方因为强忍着疼痛而冒出来的冷汗,和那微微皱起来的眉头。
“哎呀,小孩子别看这些,快避开吧。”季方朝他使了个眼神,勉强地说。
“我去上厕所。”徐熠强忍着情绪,抬着输液架就躲到厕所里去了。
厕所的墙面都带着泛黄的污垢,贴着各式各样或完整或残破的小广告。地面踩上去黏黏的,而镜子上倒映着他虚弱的模样。
占地面积很小,徐熠和一个输液架几乎就占据了整个厕所。
泪水夺眶而出,他下用手去擦,却下意识用成了在输液的左手,他无奈地换了一只手。
如今手背上细细密密的胀痛,也远远比不上他内心的煎熬。
徐熠哭的很压抑,不愿意让外面的人听见,所以是只在无声地落泪。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过这样泣不成声的时刻,涕泗横流,他扯下旁边的纸巾,轻轻擦去。
都是因为他,季方才会受伤。
钱,也要花很多。妈妈本来赚钱就已经很辛苦了……
等到徐熠终于从无尽的忧愁中脱身,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季方面无表情地靠坐在病床上。
听到声响,季方转过头来,“啊,你这厕所上的可真够久的。”
徐熠直直地走到床前坐下问,神情已经回复了平静,“你不联系你家里人吗?”
看到徐熠双眼微红,肯定是哭过了。
季方不知是何滋味,只是慢慢调整床上按钮坐起来,安慰他说,“他们都不在这边,说了也没用,毕竟太远了没办法赶过来。——况且我这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医生说好生休养几天就能下地了。”
“没有大事就好。”徐熠也不多问了。
“怎么了小熠熠?”季方朝他眨眨眼睛。
“我生气。”
季方惊讶于他直抒胸臆,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你。”
季方佯装受伤道,“啊?我可是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把你救下来了啊——怎么我还惹你生气了?”
徐熠抬头看他,一一列举道,“总是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神神秘秘的,救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邻居,受了快死的伤也不告诉家里人。真是我行我素,让人生气。”
季方愣在床上,不过他现在的状况也做不了大幅度的动作。
他叹口气,“什么叫没什么交情,我可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当然也包括口是心非的小孩。……没办法,我就是这样善良的人。”
徐熠愤愤地躺回床上。
狭小的病房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以及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你吊瓶空了。”季方瞥向上方,好心提醒道。
徐熠抬头一看,还真是这样,难怪觉得手上痛觉越来越强烈。
他按了按铃,护士来了将他的针取了下来。
徐熠拿着沾着碘酒的棉签按住针孔,看着地面发呆。
“好无聊啊,忘了叫你妈妈把我的游戏机带过来。”季方叹口气。
徐熠有些无语,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游戏吗?
他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