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知不到任何事情,但他明显能够清楚知道,他的身体在被人借用着。
“你辛苦了,托克。”
老人有些惊讶地抬头,对上了周砚充满怜惜的眼神。那双水波流转的湛蓝色眸子里,充斥着各种浓厚复杂的情感。
这目光,托克再熟悉不可了。
“主人,您怎么会……”
“我知道你在与我告别,我又怎么能继续再睡下去,总得来见你一面,来送送你。”
托克摇摇头,眼眶有些湿润,明明是已经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现在都在鬼门关前晃悠,还因为这番话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
“可以了主人,您对我们已经够好了,塞西莉亚一族的人都承蒙受恩于您的仁慈,如果不是您,恐怕我们早就已经被历史遗忘。”
周砚闻言只是温和地笑着,伸手带着几分怜惜意味地抚摸着托克的头。
托克顺从地感受着头顶上厚重的温热,一如从前祖父摸着他的脑袋和他讲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听他的祖父说,那时他的弟兄姐妹都还在,他随着他的族人和血亲们不停流浪着,虽然一路上颠沛流离,但是只要能找到好的驻扎地,他们就会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为求族人平安而向上天献上歌舞。
可这样的日子直到侵略者们下令抓捕吉普赛人后就结束了。
大陆上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则传说,狡猾的偷窃者,那些卑劣的吉普赛人们偷走了贵族们的财富!
无数的吉普赛人在逃亡的途中惨招毒手,即使没有任何抓捕者在那些死去的吉普赛人的尸体上翻出值得他们雀跃的财宝。
“啧,都是垃圾。”
领头的抓捕者将沾满血迹的大刀从死不瞑目的吉普赛人身上抽出,对那些从他们身上找到的东西无比厌恶失望,那是被吉普赛人当作宝贝的贝壳项链、木雕的工艺品、手工编织的花环……
而塞西莉亚一脉的人最是幸运,在逃亡过程中,他们误打误撞进到了周砚的地域,幸得他的庇护,才有了今日的幸福安宁。
对于塞西莉亚的吉普赛人来说,周砚就是上天听到他们的祈求而派下来拯救他们的神明。
看着周砚从未改变过的容貌,还有那一副常挂着微笑却总显得悲伤的模样,托克也很难过。
人的寿命有限,即使再浓厚的悲伤,在时间的洗涤中也会逐渐淡去。
但主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漂泊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痛苦刺伤他的心,而伤口又在一次次的循环往复中发炎化脓,永远难愈合。
“主人,托克还想再陪陪您,但衰老就是衰老,死亡就是死亡,我无力反抗,只求下一任祭司能比我做的更像样……”
托克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离他愈发的近了。
“你做的很好,去到那边也要替我转告你的祖辈们,他们做的也很好。”
周砚肯定地赞允道。
“主人,这痛苦您还得承受多久呢?”
临了,托克没忍住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
周砚一愣,手指摸向尾戒旋转玩弄着。
“还得多久啊……在那个机会没出现之前,恐怕这是无止境的等待。”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狡黠恶劣的笑容。
“没事,我看我这一次玩的挺开心的,还交了两个好朋友。”
“不过,快乐总是很短暂……”
周砚说着,看向一旁的托克。
托克习以为常的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着的匕首,将它双手捧至周砚面前。
周砚手一勾,匕首就飞到半空中。再一挥,它就直愣愣地刺进了周砚的心脏里。
绿森森的虫血由心脏间流淌下来,滑过胸膛,浸湿单薄的衣衫,顺着垂落的手臂聚集在指尖。
托克颤颤巍巍地跪坐下来,依偎在周砚手边,在一滴又一滴地血液的浸润中渐入梦乡。
“晚安,好梦。”
月色中熟睡的伊尔和拉威两兄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又或许是感知到了族人的离去,紧闭的眼皮不断颤抖着,又在一阵携着绿意腥味的风中再度睡去。
模模糊糊中,周砚眼前的迷雾被撤去,巨大的痛苦猝不及防地袭来。
“你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系统沉默了一下,然后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警告!!探索进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任务即将失败,进入倒计时。】
【10…9…8…7……】
冰冷的警报声在脑中炸开来,刺痛的肿胀感和胸前由于血液不断流失而造成的虚弱同时侵蚀着周砚。
还没等到倒计时播报完,他就已经昏过去了。
而另一边,洛尔坎和弗洛克里斯被吸进黑墙中后,被扔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牢里,仅有一盏微弱的油灯被点亮。
横栏隔起的窗口吹来阵阵凉风,把虚弱的火苗吹得更加无措。
透过火光隐约看向这个散发着腐臭味的地牢,黑暗中,洛尔坎和弗洛克里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那些像饿狼一般饥饿凶狠的眼神里,满是对生命的漠视。
弗洛克里斯倒退了一步,咽了一下口水,往身后洛尔坎的地方胡乱摸去。
但入手的触感却不是想象中的温度,反而是有些滑腻柔软的触感。
“洛尔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