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的队伍都已出了城,慕颜站在城门墙上,眼中不舍的看着渐渐远去的,那抹红色身影。
她目光紧紧跟随着,思绪飘出了久远,久到都不知身边正走来一个人。
叶筱看到来人,她将手放在别再腰后长剑的剑柄上,目光警惕的看着慕旭与他身侧的护卫。
慕旭垂眸看了一眼她放在剑柄上的手,剑鞘里的剑身已有一端露在外头,只要他再上前靠近慕颜一步,她就会迅速拔剑出鞘。
他冷哼了一声:“三妹的护卫,真是好胆子。”
慕颜侧目,瞟了他一眼:“皇兄的事情,办完了?”
“三妹的动作倒快,想必事先就已经知晓,会有世族谋反吧?”慕旭说着,跟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群黑色的身影。
长安军的军旗,虽然已经旧的褪了色,可那绣着的“长安”二字,还是那么的醒目。
慕颜心中一紧,慕旭这样问,是在试探她,有没有暗中的势力:“皇兄何以见得?”
“在大殿上,洛浔一言不发,本宫就已猜到她早有预料。”慕旭答道,他将手放置腰后,手指摩挲着,戴在指间的玉扳指:“你方才那般问本宫,是已经去了兵部尚书府吗?”
慕颜的话,依旧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你想做什么?”
洛浔被他视作眼中钉,虽然兵部尚书不是他的人,可在这个时候召见了他,也不知他有什么预谋?
“你不必去质问兵部尚书了,他就是个替罪羊。”慕旭说着,将袖子中的一封信纸拿来出来,递给慕颜:“他才刚上任不久,没有这个胆子,想要洛浔死的,还大有人在。”
慕颜神色一凛,伸手接过那纸张,上面是兵部尚书,写下自己的所见所想。
能开启存放布防图的匣子密锁,只有兵部尚书,才能配有所持的钥匙,收到离州谋逆的军报时,他打开了装有离州布防图的匣子,里面的布防图,早已不知所踪。
他想,那个时候,布防图就已经失窃了。
布防图被盗,乃是大罪,他急于找寻布防图,心慌之下,连军报都晚了一天才想起要呈上来。
“离州叛乱,布防图丢失,这两件事情加在一处,很难不让父皇怀疑,是他这位刚上任的兵部尚书,泄露了机密。”慕颜将那纸张叠上,眼中浮起怒意:“若是他死了,那正好可以,为真凶掩盖事实。”
慕旭冷笑了笑:“你觉得,他要是死了,最大的获利者是谁?”
准确的来说,兵部尚书一死,尚书位置空缺,又是谁能顶上来的呢?
当下正值战乱用人之际,唯有……
“兵部侍郎,冯明远。”慕颜答道。
“冯明远在大殿上,出口就是要洛浔带兵,他的算盘珠子,都崩洛浔脸上了,不是明显的要她去送死吗?”慕旭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她:“还有一个人呢?”
在这个时候,与冯明远一起想要洛浔出事的,那就只有那个人了。
慕颜的神色冷了几分:“还有,慕曜?”
慕旭眼里不是以往的不屑,反而有了一丝欣赏:“洛浔折断他一只手臂,又重创了他想要培植的势力,让他颜面丧尽,他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听他这番话,慕颜冷哼道:“可本宫也听说,皇兄也是力荐驸马带兵出征,皇兄打的算盘,不也挺响的吗?”
“这个时候,换做是别的将军,本宫反而不安心。”慕旭抿唇,声音低沉:“若是去的将军,也通了敌,那不是壮大了离州之势?眼下这种局势,本宫倒宁愿相信洛浔一些。”
他虽与洛浔是敌对,可是在这件事情上,至少洛浔不会叛变,从阳城到南江,再至淮北一事上,就能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有百姓的。
慕曜的母族,可是历经了几代王朝的大将,与他所接触交好的将军,连慕旭都没有把握能分得清。
冯明远再大胆,也不会拿泄密布防图这等大罪,来助自己上位。
唯有慕曜,他可以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世族做靠山。
以及…若是能让王朝处在内乱之际,他便可趁乱……
“他敢如此做,看来是想要,拼死争一争皇兄你的位置了。”慕颜抬眸直视着慕旭那双漆黑,回归于平淡的眼睛。
“或者,还想直接,要那个位置。”慕旭将手上的玉扳指转了转,目光冰冷的似一把剑:“是本宫小看了他,还以为安静的在府中呆着两月,会暂且与外面断了联系,没想到,还能暗中连通外面,这禁闭,倒成了他最大的掩护。”
这玉扳指的权利,还太小,装不下他的野心,他想要用战乱,用数万的白骨,搭建成让自己坐上那椅子的阶梯。
在这皇室之中,她只觉得慕旭是最大的敌人,却低估了别人,那个椅子那么的吸引人,让人可以为了它,能够如此的不择手段。
慕颜紧蹙着眉头,眼里带着一抹狐疑神色,看着慕旭:“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在我看来,你也想要她死。”
如果慕旭不告诉她这些,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处理掉慕曜和冯明远,还能从他们二人口中套出所有的谋划,从而将她蒙在鼓里。
如今慕旭这般行为,是将慕曜和冯明远的生死推给了她,是要让她从中能知晓所有的事情,能够救到洛浔。
“皇室之争,不该妄动国土之念,先祖世代坚守的江山,不该在我等私欲里破碎。”他目光深幽的看着远方,那渐渐模糊的长安军旗,过了半晌后,他转过身离去。
慕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怅然。
纵容何敬与宋连的是他,如今说这般慷慨之言的又是他,有这么一瞬间,竟有些看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