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宫内,宫婢内侍全无,昔日富贵热闹的宫殿,此刻也变得萧条寂静。
慕曜入狱后,慕邺看在齐妃,多年服侍在侧的情分上留她一命,囚在她的寝宫内孤独终老。
她虽未被打入冷宫,可也形同在冷宫内无异。
齐妃跌坐在正殿内,凌乱的发丝覆盖着她苍白的面容,身上的仅剩的衣物此刻粘满了灰尘,殿内的陈设都已经破败不堪。
她静静趴在地面上,眼底布满血丝,面上却心如死灰般。
“齐妃娘娘,今非昔比,现在连舒妃都能将你踩在脚下。”
门外突想起嘲讽的声音,齐妃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她定定的看着门外进来的人。
她呆在房内,许久未有直视过外头的阳光,此刻殿门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她突觉眼睛不适,太过刺眼只能眯起眼睛,抬手下意识去挡那阳光。
慕芸一身锦服处在宫殿内,显得格格不入,她瞧见齐妃举止,冷笑道:“娘娘以前花容月貌,仪态雍容,如今怎的这般憔悴狼狈?”
齐妃扯着沙哑的喉咙说道:“四公主踏足此地,就是为了,来取笑羞辱本宫吗?”
“托您母子的福,现在连慕宁那丫头,都能与我们平起平坐。”慕芸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用手帕将那积灰的椅子擦干净。
她坐在椅子上,语气不屑道:“四哥不日就要赴死,本宫代他来见娘娘最后一面,娘娘可有什么话,要本宫转达?”
齐妃爬起身子,目光木然的直视着殿外:“成王败寇,我儿已败终究一死,有什么好说的?”
“败局已定,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娘娘能咽得下这口气?”
慕芸看到齐妃的身子一颤,幽幽说道:“若非洛浔与慕颜,四哥可就能大权在握,也不会累及张将军与张氏满族,娘娘当真没有一丝不甘?一丝怨恨吗?”
齐妃猛然转过头来,就算她咬牙不语,可眼中的愤恨神色,已然出卖了她的心。
慕芸嘴角冷笑,凑近了她一些:“娘娘,四哥并非全无胜算,换言之他的计划确实让人措手不及,如果没有慕颜与洛浔,他倒真能登基称帝,而您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张氏满族也不会与四哥共赴黄泉。”
“你…你的意思是?”
“是她们害了四哥,害了你的兄长,害了你的全族。”
齐妃双眼猩红流下泪水,愤恨道:“可惜本宫身囚宫中,无法为曜儿,为兄长,为全族上下报这口怨气!”
“事在人为,娘娘有此心,才不负你将门之女的骨气。”
慕芸蹲下身子,将她扶起:“娘娘若有此意,本宫可助你一臂之力,也算尽了昔日与四哥的兄妹之情。”
齐妃是恨她们,可她不傻,慕芸今日特地来激怒她,想要自己去害她们,无非是拿自己当枪使:“你会如此好心?你也恨她们?”
“本宫是恨她们!”
慕芸突然用力抓紧了齐妃的双臂,目光凶狠看着她:“凭什么,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属于慕颜?从小到大,她受尽父皇偏宠,而我们呢?只能做她的陪衬,明明都是公主,嫡公主又如何?她一句不嫁,就让我们陷入不幸的婚姻之中,嫁给不愿意嫁的人,还要受尽人们背地里的非议耻笑。”
她猛地将齐妃推到在地,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本宫恨她,她嫁给一介寒门时,本宫心中甚是高兴,觉得终于可以,有一件事情高于她之上,可偏偏洛浔却这般出众,父皇宠爱也就罢了,连上苍都偏袒她,仿佛所有好的东西,都会自然而然的归属与她,凭什么?本宫不甘心,本宫就想看着她跌落云间,被踩在淤泥之中,本宫就是要看到她失去所有,对于她唾手可得的东西。”
齐妃跌倒在地上,看着有些发狂的慕芸,她肆意大笑出声:“本宫当是你为了什么,原来你就是嫉妒三公主啊?”
“那又怎样?要是毁了洛浔,她就痛失所爱,只要想到她那无能为力,失魂落魄的样子,本宫就高兴的很!”
齐妃嫁入皇室这么多年来,呆在这后宫之中,皇子公主之间的仇恨算计,她也看得明白。
慕颜是皇后之女,是嫡公主,光是这点就能让慕邺宠爱与她,可也就因为这点偏宠,刻意冷待其余皇嗣,才会令她们如此对慕颜嫉妒成恨。
她冷冷笑道:“四公主既然如此记恨她,为何不自己动手?”
“皇后薨逝后,父皇就再未立后,宫中也无贵妃,只娘娘一人为尊掌管后宫诸事,在这后宫之中这么多年来,想必娘娘早已有许多的心腹,又通晓后宫一切。”
慕芸平息自己内心的愤怒:“本宫已下嫁多年,不曾居住在宫中,自是需要娘娘你,唤得一些心腹行事,方为妥当。”
齐妃冷哼着从地上爬起,伸手随意的抚过自己的头发,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冷哼道:“四公主,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甘愿为你除去她们?”
她看着慕宁,咬牙怒道:“本宫就算要出心中这口怨气,也不会给你当出头鸟,给你当枪使!”
齐妃这般恼怒,却让慕芸一愣,她蓦然冷笑着,目光阴冷的看着她:“齐妃娘娘既然不愿与本宫好好聊,那本宫只能换个话与你说说。”
她在齐妃的注视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让侍女递与齐妃。
齐妃看着那纸上的内容,是太医院太医的诊断书,上面清楚的记载着,四皇子府余美人,已有孕两月。
“四哥府上所有女眷都要自尽,所系子嗣也要斩首。”
“你……你……”
“可惜了这余美人腹中的孩子,还未显怀呢,若是娘娘愿意照本宫的话行事,本宫可派人暗中保护救下她们母子。”
齐妃已颤抖着身子,手中的纸张都被她撕了一条裂缝,慕芸见此就知晓,她心里十有八九会愿意:“娘娘,好歹给四哥,给张氏,留下一条血脉吧?”
齐妃握着纸张的手松懈下来,她低垂着头良久后,才冷漠开口:“你要怎么做?”
慕芸这才脸色缓和下来,招手让身旁的侍女将盒子中的菜肴,都端出来放在齐妃面前。
齐妃看着那美味佳肴,肚子也不争气的发出轻响。
“娘娘被囚在这里多日,都未有好的吃食让你饱腹,今日本宫虽来与你共谋,旦也是代四哥四嫂尽最后一点孝心,娘娘尝尝,这都是四嫂亲手做的。”
慕芸转而坐在她的身旁: “吃饱了,我们好议事。”
晚间宫中举办的庆功筵席开宴,洛浔自入朝以来,所参与的筵席也多,原先自己是坐在外头的,后来与慕颜成婚,也算皇室中人,作为她的驸马,也都需得陪同她一起入座。
她便从外头搬到了殿内,却觉得更是压抑拘谨,还要时不时忍受那几位不善都眼神盯着,她本爱吃美食,却因此对着眼前的佳肴,也索然无味起来。
筵席已至一半,身旁的位置空置良久,慕颜被宫婢唤走后,也不知是何事,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在慕颜身边呆的久了,洛浔觉着她在时,心里会安心,不在了,反倒有些不安起来。
不安的令她失了神。
直到一位宫婢,跪于她的身侧,轻声道:“三驸马,公主不慎崴了脚,请三驸马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