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奥斯卡都忍住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见个分晓,现在问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坐骑一路小跑将两位骑手载至目的地,奥斯卡认为这应该是卡拉斯加拉顿以南一处临河三角洲,这里比起来时路上金橙相交的瑁珑林略有不同,苍翠的绿色从像是一片暖金中晕染出来一般,看来连时光为之停滞的罗瑞恩森林也感受到了早春的到来,奥斯卡只希望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儿别败了这样的美景。
当然景美人……精更美。盖拉德里尔夫人一袭白裙面向波光粼粼的银光河,背对来人立于铺了层瑁珑落叶的草地之上,绸缎般的金发映着斑驳日光熠熠生辉,此情此景分明梦中才配拥有,奥斯卡猛然回过神发觉自己又看呆了,对方甚至还没露脸。
这种想法刚刚从脑子里冒出来罗瑞恩的女主人便悄然转过身,从神态很难看出情绪来。
“来了。”她先是向走在前头的哈尔迪尔召呼,后者来到盖拉德里尔跟前行礼致意:“遵您嘱咐,我把不死人带来了。”
“谢谢你哈尔迪尔,你可以走了。”
于是哈尔迪尔再次颔首,姿态恭敬地退开。虽说奥斯卡早就清楚这位看似苗条纤细的领主夫人绝非池中之物,不过就孤身一人接见他这种充满未知腰上挂着头颅的古怪家伙,不知道该说是心大还是绝对自信。
“奥斯卡,”盖拉德里尔终于把视线转向奥斯卡,口气倒是温和,“解释一下你腰上的挂件?”
居然还挺有幽默感。或者就是奥斯卡的错觉。
“当然,”奥斯卡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果然事到临头他还是紧张,“卡兰吉尔是我杀的,我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
“说下去。”
奥斯卡实在忍不住用狐疑的眼神飞快瞧了眼盖拉德里尔,他总觉得眼前这女精灵知道点什么但仍然要求他坦白,这让他有种肠子打结的错觉。
“卡兰吉尔手刃了他的几个同胞,”奥斯卡深吸口气说,“我不杀他,就会成为他最后一个目标。更何况……他的死亡也是求仁得仁。”
“你的意思是,卡兰吉尔的死亡是他自己的愿望?”
“是,”奥斯卡口气相当诚恳地强调,“千真万确。你……真的相信我?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多说半个字似乎都是隐患,奥斯卡谨慎地刹住嘴,又鼓起勇气看向盖拉德里尔,想要从她的神色中多少看出些端倪来,然而盖拉德里尔直勾勾地盯着他又让他迅速退败认输,移开眼神。
“我能信你几分取决于你诚实几分,”盖拉德丽尔平静地回复,“而且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说吧,你们在莫瑞亚到底遭遇了什么,最后只有你一人生还。”
奥斯卡打好的腹稿若是整理成文字大概得有一叠纸才能写完,而现在他急切地需要将其精简。
“夫人,莫瑞亚非常危险,”奥斯卡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回复对方最关心的问题,“相当一部分地区被不计其数的兽人食人妖之类占据,我们没有发现哪怕一个矮人活口,剩下的则是……”
奥斯卡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更方便眼前这位倾听者深刻理解的词语来说明,然而在盖拉德丽尔目光的逼迫下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打算。
“是深渊,夫人。”奥斯卡抬眸坚持直视盖拉德丽尔的眼睛说,“他污染了所有进入,甚至靠近它的生物,只有我能幸免,这就是它在受害者身上留下的印记。”
说着话奥斯卡解开绳索举起卡兰吉尔的头颅来,盖拉德丽尔只是深深皱起了眉头,身板依然挺直,丝毫也没有闪躲的意思。麻绳将卡兰吉尔的头颅河他的头盔牢牢捆缚在一起,盖拉德丽尔甚至走了两步绕到另一边端详片刻,沉声问:“从罗瑞恩出去的十一个精灵,全都是这样的下场吗?”
“有的在进入深渊影响范围之前就被杀害了,但这是极少数,”奥斯卡顿了顿,瞧瞧盖拉德丽尔的脸色继续道,“没错,几乎所有的精灵都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被深渊吞噬了理智,攻击一切靠近他们的活物,所以杀害同胞的精灵不止卡兰吉尔,为了自保的确没有选择。”
盖拉德丽尔深吸口气,奥斯卡不确定一瞬间是不是看到她嘴唇颤抖了,之后又问:“所以,最后只剩你和卡兰吉尔?你刚才说卡兰吉尔请求你杀死他,这么说,他虽然也难逃侵蚀,但死前还保留理智?”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奥斯卡的口气变得沉重起来,“他……和其他精灵的情况不一样。他至少有能力……完成最后一次决斗。”
“决斗?”盖拉德丽尔的口气听起来其实并不像是疑问,奥斯卡也就没有回答,只是以沉默应对。有一段时间内他只能听见风沙沙掠过层层金叶,从中分辨出金色夫人拖地长裙滑过落叶的轻柔摩擦声。
突然万物声息戛然而止,盖拉德丽尔开腔:“深渊对你没有影响么?”
“啊,我?”奥斯卡赶忙清醒过来指着自己回,“这我也没法下定论,只能说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深渊对我来说也并非无害,如果直接进入其中……我会死。”
“死?”盖拉德丽尔扭过头来秀眉微蹙,奥斯卡耸耸肩摊手道:“是啊,虽说在你看来我是唯一一个生还者,事实上我在莫瑞亚死过不止一回,其中就好几次都是深渊——等等!”奥斯卡突然打断自己的话头竖起食指说,“我差点忘了,炎魔!炎魔就存在于莫瑞亚深处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