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贴过小红花,但被撕掉了。
小红花贴纸总是如此,很鲜艳的颜色,可以跟所有人彰显出与众不同。一阵风,老化的胶水,不小心的一蹭,它便掉落了。带着泥泞脚印的地面上可能会找到一朵脏兮兮的红花,更多的飘向了不知名而无人在意的角落。
她继续往后看,零落的红花,塞成一团的作业纸,荧光色的笔,彩色橡皮泥。动别人东西是不好的行为,也许她的小红花会因此被扣掉一朵;但她也不在意,她不知道自己的柜子。
她拿下来橡皮泥,拧开盖子后是一股奇怪的香气,混着工业的橡胶味儿。每一个橡皮泥的颜色都亮得过分,或许在夜晚都会发光。她尝试着戳了一下,指甲缝里留下一条莹莹的粉色,很难受,于是她合上盖子放回去,用另一只手把指甲里的橡皮泥抠出来。
橡皮泥还是软的,有一些黏在里面,越弄越深。也许等它风干后就好,可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盒史莱姆——是这么叫吧,她印象里是这样的。
凉丝丝的触感贴在手上,她用另一种黏糊糊没有形状的东西把橡皮泥碎屑粘出来,现在她两只手都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小孩子总是很讨厌自己的物品遭到不好的对待,比如颜色混到一起的橡皮泥,碰到灰尘的史莱姆,被戳破的水晶宝宝,还有人为撕掉的小红花。
这些事情,大部分随着时间消失了。
没有人会为了最多五块的史莱姆哀悼,失去的漂亮铅笔只能新买,它们总是无缘无故又无影无踪地受到损伤,然后被教室里的嬉笑打闹盖过去。
她把史莱姆也放回去,目光慢慢挪移,最后停留在一个干净的柜子。这里并不杂乱,除了水杯和几层叠好的作业本,只剩下一张贺卡。
她把贺卡拿出来,入手的一瞬间,纸面的粗糙感告诉她,这不是校外精品店买的。
一张手工贺卡。
表面用油画棒画的一个鲜红爱心,旁边站着一位笑得开心的女孩。简笔画很粗糙,但她看得出对方的用心,连卡纸边缘都有拿尺子分割的痕迹。
翻开内页,贺卡中央只有一句话。
“祝 妳天天开 心 。”
每个字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刻意模仿的正楷。可连句号都认真地写上,她察觉到什么,把纸放在阳光下方。
纸面除了最后呈现的黑色水笔,还浮现出被擦拭过的,铅笔草稿的痕迹。
一行字而已。
她把贺卡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好好合上,想要放回原位的时候,注意到了贺卡的左下。
“给:南国”
她睁大眼。
她从未在这里成功认知出任何一句话,却看清了贺卡收件人的名字。
女孩马上转眼望去其它柜子,右下角的姓名贴依旧模糊不清,于是她微微颤抖地,把手放在面前的柜子上。
白色贴纸表面,写着“南国”二字。
这个柜子是南国的,贺卡也是给南国的。
可这里明明没有人了。
她眨了眨眼,贺卡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一直通往大脑深处。
……她叫南国。
她就是南国。
这是她的小学,她的班级,她的柜子,她的贺卡,她的名字。
她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恍若梦境,也许她只是度过了一秒,也许她永存于此。
在想起姓名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真实感,脚下踩着的不再是虚幻。
但仅限于此。
我是谁?
我是南国。
她拿着贺卡。
——妳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