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三思!微臣不可贪图荣华富贵,就弃蜀州百姓不顾,弃蜀州的事务不顾。”
阴鸷的神情浮现在江宴的脸上,他眸光一暗,冷冷道:“这么说,你是要抗旨了?”
盛怀音闭口不言。
“你可知,上一个抗旨的是什么下场?”
“……诛九族。”
“你宁愿被诛九族,也不愿嫁给我?”
盛怀音沉默。
“来人,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被精心布局好了一般,盛怀音已被数名禁卫军团团围住,他们的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兵器,明晃晃地对准了盛怀音。
“无论你是州侯还是摄政王,敢挑战朕的权威,就只有一个下场。你因为抗旨连累九族,你的百姓可不会再爱戴你,他们只会怪你怎么不顺从朕,这就是人心。”
众臣无一人敢言,他们深知这叫杀鸡儆猴。
盛怀音颇得民心,若她接旨,皇帝便少了一个潜在的威胁,若她抗旨,便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将其赐死。无论何种态度,君让臣死,臣不可苟活。
盛怀音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弟弟盛怀遇宴请自己的那天,同样的贺宴,同样的瓮中捉鳖。
她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之意,直视着江宴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微臣乃孤家寡人,无父无母,弟弟早逝,陛下想诛我九族,盛家人怕是寥寥无几。微臣不过一条贱命,拿去便拿去了,可陛下喜怒无常、生杀随意,殊不知,将会失去民心的究竟是微臣还是陛下您呢?”
“放肆!”江宴怒火滔天,“来人,将逆贼盛怀音即刻处死!”
大殿之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出一言以复。
她的身影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屈与坚定,丝毫不退缩。
禁卫军们手持长弓,箭矢在弦,对准盛怀音,只等江宴一声令下。
“放箭!”江宴的声音冷冽而决绝。
禁卫军们没有丝毫犹豫,手指一松,箭矢如同被狂风席卷的雨点密密麻麻划破长空直奔向盛怀音而去。
就在她准备认命接受现实安然赴死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箭矢,竟在距她咫尺之遥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光芒猛然炸开。这光芒璀璨夺目,仿佛自天际倾泻而下的。
江宴愣住了,这束光芒,唯有他见过。
那还是在千年前,他陷入被银月狼族群厮杀的处境中时,同样的光芒从天而降,将他从绝境中救出。
下一瞬,他在盛怀音的身上看到了那位昔日天神的影子。
“江宴,你在人界如何猖狂,本宫不予追究。伤她——不行。”
江宴并不畏惧天神,“神不能伤害人族,即使我杀了她,你能奈我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且道于此,好自为之。”
言罢,那道光影消失不见。
江宴回过神来,只见箭矢还停留在禁卫军的手上并未射出,盛怀音还是那副宁死不屈的眼神,他明白了,这是九天玄女在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江宴缓了片刻,抬起右手,示意禁卫军退避。
“盛姑娘竟然宁死不屈,朕属实佩服。各位可看见了,我们大虞的州侯就应该有蜀州州主这般铁骨铮铮的意志!”江宴扶额,颇有些无奈,却又表现出一副贤君的样子:“放了她。”
太监上前给盛怀音解绑。
江宴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的群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瞧你们那副样子,”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的竟是这样的畏首畏尾。”
伴君如伴虎,提着脑袋来的,州侯们如何不怕?何况还上演了这么一出,生生将他们的胆子都吓没了。
“哎,不是朕喜怒无常、生杀随意,难道朕生来就爱好杀人吗?若不是陈魁贼人祸乱人界,又何必叨扰玄女娘娘将我复活?陈魁虽死,但朕相信,有此贼心的定不止他一个。比如说你,你,你,难道你们没有贼心吗?”
被指到的州侯大惊失色,脸色惨白:“臣惶恐!微臣断没有此意!”
“是,朕自然是信你们。可若你们的将士当中,有人把黄袍披在你们身上,给你们胡乱安一个反贼的罪名,到时候有理说不清。”
“求陛下指一条明路!”
“各位州侯享福许久,不如交出兵权,统一由长楚禁卫军统领,各位无需操心练兵一事,没有造反的能力,还怕人说三道四、乱扣帽子?”
州侯面面相觑,纷纷叩拜:“谢主隆恩!”
江宴瞥了盛怀音一眼,嗤之以鼻,挑眉道:“若盛姑娘再抗旨,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盛怀音垂下双眸,“臣遵旨。”
江宴靠在龙椅之上,仰望苍穹。
他暗自思忖:九天玄女,别以为你是神就能威胁我。我倒要看看,九州到底是谁的九州!
*
夜色渐浓,月光如洗。各州的将军们身着沉重的铠甲,在宫门口静候州侯。
宫门缓缓开启,宦官手持圣旨,宣读着皇帝的旨意:“今国泰民安,各州兵权收归大虞皇帝所有,特赐尔等解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跪谢皇恩,随后褪去身上的铠甲,换上常服,将铠甲上交。
宴席散去,州侯出。沈淑容在人群中找到盛怀音,只见盛怀音脸色苍白,眼神黯淡,心神尽失。
“大人。”沈淑容立马上前,为其披上披风。
盛怀音:“今日差点死在那里了,还好有一位故人相助。”
“果然是一场鸿门宴……是何故人?”
盛怀音没有回复,她定了定心神,语重心长道:“这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日子我过够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眼里透着决绝:“长楚我还会再来的,但绝不再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