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谋划,一切皆秘密行事,绝无可能走露半点风声,只能是出了内鬼。
众人震惊不已,唯见长孙鸿负手站在或厮杀或逃命的人群之外,冷眼看着一切,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那一瞬间老白便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长孙鸿的阴谋,他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成王败寇,而是王朝和天权一同覆灭。
他早该想到的,于长孙鸿而言,常琰罪该万死,但长孙家又何尝不是个罪恶之地呢?
那日自知没有退路,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老白更甚,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给海棠报仇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
他的海棠啊,善良温厚,不曾说过一句恶言,最后却枉死刀下。
只要能杀了常琰,便是玉石俱焚,也死而无憾。
于是他舞着剑疯狂地左劈右刺,不知杀退了多少人,更不知自己身中了多少剑。
终于,老白成功给海棠报了仇,君王被弑,局势更乱了,刀剑撞击声,喊杀声,哭喊声,震耳欲聋。
老白的胳膊抖得厉害,连剑都再握不稳,哐啷掉在地上,他大喘着气跪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染满了鲜血,甚至睫毛都粘成一块,透过一片血雾只能看见不断有人影倒下。
细细分辨竟发现长孙恪不知何时跪倒地上,身上插着好几把剑,似乎是死了,眼睛却不甘地大睁着。
正如长孙鸿最希望看到的那样,两败俱伤。
老白如梦方醒,拖着半条命,趁乱带着脸上溅满血污,人已经吓傻了的长孙靖逃了出去。
几日后新王继位,长孙家以谋逆大罪被诛杀满门,七王共同监刑,听说那日刑台之上血流成河,雨水都没能冲刷干净。
老白只是想杀常琰报仇,却没想到竟因一己之私断送了整个长孙家。
内心悔恨交加,至一夜白头。
“若不是我为仇恨蒙了心,长孙家……”他看了长孙靖一眼便愧疚低下头,一番焦灼后重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长孙靖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最后的神情呆滞,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他曾当长辈一样敬爱的人,如今竟成了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引线。
而他眼中最慈爱的母亲……
长孙翼娶了那么多女人回家,子嗣却没能留下多少,女儿倒是成了几个,至于儿子,除了长孙恪和长孙靖基本都没能活下来。
长孙翼死后,那些夫人也一个一个相继病死了。
以前长孙靖也听过一些传言,说那些夫人以及夭折的孩子都是被母亲给害没的,当时他还把乱嚼舌根的下人捆起来痛打一顿赶出了府去,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信。
前一刻还满腔仇恨,势要为亲人报仇雪恨,这会儿却又不知该去恨谁了。
“我,我脑子有点乱,白叔啊,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说完他佝偻着身子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才经历过灭族之痛,如今又要承受这样的真相,现实于他当真残忍。
想想不久前,他都还是个身份尊贵的天权小公子。
几声唏嘘,萧翎收回目光,转而复杂地看着老白,犹豫片刻,问道:“四叔,有个重要的问题,我需得问你,你知道那鬼先生是谁吗?”
“鬼先生?”老白思索一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他只听命长孙鸿,平日里不喜和旁人交流,终日戴着面.具,我并未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只知道这人邪性得很,还有个怪癖,喜欢旁人跪他,便是要杀的人,只要跪下来对着他磕个头破血流,兴许还能重得生机,长孙鸿那时能将他收入麾下,就是因为允诺他,待自己成为瀚海新王便尊他为国师,令王城百姓对他叩拜三日,不过,后来计划失败我再未见过他。”
见二人神色有异,尤其是晚歌那小姑娘,双眼通红,于是问她:“怎么了?”
闻晚歌攥着拳头,直恨得咬牙切齿,“四叔,他就是袭青岩!”
“你说什么?!”老白一瞬面如土色,“他是袭青岩?他竟是袭青岩?!这怎么可能!”
袭家堡出事之时,老白正忙于和长孙鸿一道谋划如何策反长孙恪,前几日被人一路追杀,躲进袭家堡后才知道老堡主和师兄师嫂,全部为袭青岩所害。
老白乃土生土长的辰州人,少时曾跟着袭老堡主习过几年武,本应拜在老堡主门下,却在袭青瑶出嫁前被她连哄带骗弄去了千里之外的云泽山庄。
故而他也曾与袭青岩称兄道弟,也曾对这位少年英杰心生过敬佩,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从始至终都看走了眼!
最可恨的是,他竟丝毫没认出鬼先生就是他。
他怎么能认不出?!
急火攻心,气血上涌,老白又捂着胸口咳起来,越咳越厉害,最后竟是哇地一口浓血喷出。
萧翎迅速封了老白脏腑几处大穴,转而查看他的脉象时,不禁脸色骤变。
闻晚歌见状登时吓白了脸,老白心脉俱损,她心知神仙难救,现在又被气得吐了血,怕是更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