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所居的钟粹宫素来不用香料,只在厅堂中摆放瓜果,取其自然清芬之味,但随着太平军占领了南京,国库和内务府的皇家私库几乎掏空了银子,后妃们的用度也是一减再减,皇后也取消了这一项额外的开支,又规定宫廷主位们夏季的瓜果,米面,肉菜,用冰都得减半分发。因此哪怕已经到了小暑,钟粹宫里仍然不用冰,嫔妃们来给皇后请安,都让宫女站在身后摇扇子。春贵人闷热得一头汗,心绪越发烦躁,打开茶盏喝了一口,发现也是去年的陈茶,更加按捺不住性子,不由得一把抢过宫女手中的扇子,怒道:“懒货,那么热的天,也不知道勤快点扇风,想热死本宫吗?”
皇后微微皱起眉头,道:“春贵人,宫女虽然不是外八旗出身,但也是正经的包衣奴才,一点小事,何须如此?”
春贵人“哼”了一声,道:“嫔妾的这几个小宫女本来就好吃懒做,只是从前本宫手中还算宽裕,她们看在赏钱的份上,还算勉强过得去,现下没有了银子,哪里又肯认真做事?嫔妾若再不管的严肃些,只怕这些奴才眼睛里头就没有主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是春贵人责骂宫女是假,埋怨用度减半才是真。皇后脸色一沉,道:“休要胡言,皇上因着南方战事吃紧,自己个儿都把乾隆爷年间的金钟化了送到前线支援军饷。咱们作为女眷,节俭用度,是后妃之德,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春贵人若是有什么异议,来告诉本宫就是,不用责罚那些无辜的奴才们出气,反而坏了规矩。”
皇后此话不可谓不重,春贵人有些慌了,连忙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嫔妾只是一时口快….”她稍稍抬头,看到丽贵人旁边那个空了许久的座位,一时间又妒又恨,便道:“皇后娘娘带着咱们削减开支,以为天下典范,嫔妾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可是懿嫔罔顾您的旨意,戴花,垂流苏,穿镶边的衣服,实在是不成体统啊。”
皇后道:“虽然之前皇上再三下旨,规定后宫主位的吃穿用度,但是懿嫔深受皇恩,一身穿戴也多是皇上赏赐,本宫不便多言。”
春贵人心有不甘,又道:“若只是吃穿用度也便罢了,懿嫔都多少时日未来给您请安了,身为妃妾,便该和咱们一半晨昏定省,这是祖制。”
皇后沉吟片刻,道:“这些万岁和我提过,言懿嫔身子不适,夏日炎炎,更加精神倦怠,时常腹痛难耐。万岁的意思是准她不用来请安,在宫里养病即可。”
春贵人冷笑,道:“她哪里是身体不适,我听鑫常在说,懿嫔独得皇上恩宠,每次皇上留宿,或召她去禧燕堂,都不让她回嫔妃的围房睡,而是与她同眠至日上三竿,几次都耽误了早朝呢。”
皇后的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按照规矩,与皇帝同眠的人只有皇后一人,其他嫔妃侍寝,都是等皇帝临幸之后回围房去睡。坏了规矩倒还能说的过去,但是耽误朝政可是大罪。皇后思索一番,决定还是看在皇帝的份上给懿嫔一点脸面,便让桂雪跑一趟储秀宫“让懿嫔下午时分来见我。”她这样吩咐道。
春贵人跪得近,皇后与桂雪说话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想到下午懿嫔少不得被皇后一顿教训,暗暗觉得高兴“叶赫那拉氏,骄傲如你,也终于有了吃挂落的时候。”她心中默念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而懿嫔得到皇后通传,顾不得吃午饭,收拾妥当便匆匆往皇后宫中走去。皇后见她粉白的脖颈上都腻着一层汗,忙吩咐宫女去给懿嫔绞个热毛巾来,又和蔼地请她坐下,道:“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不过嘱咐你几句,自家姐妹,关起门来说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