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虞城的时候,阳景早知道就会有一场告别,但她从没想过会是一场这样的告别。
她最最放不下的,是闻佑荆。
起初,阳景从未想过自己会步入一段感情,也从未想过,像闻佑荆这样的人,居然会搞暗恋,会哭,会如此笨拙地表达爱意,喜欢一个人。
阳景告诉自己说:不能辜负这份情意,打死都不能辜负。
但她安慰自己,还好她还会再回来。
这只是一场暂时的分别。
这个周末,林琼芳给阳景留了充分的时间去和朋友告别,收拾行李。
阳景抱着手机,挨个告别。
周粥,郭雅,宋馨,严书墨,蔺呈志……
最后,是闻佑荆。
今天林阿姨在家,闻佑荆没胆子进阳景的房间,甚至没胆子待在客厅。阳景却敲了敲他的房门,“闻佑荆,在吗,我有话要和你说。”她在客厅没找到他。
“在!”男生心里一喜,赶紧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
“今天你妈妈在家,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一上午没见面,抱抱。”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将阳景拥进了怀里。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怀里的小姑娘出了奇的安静,要是放在平时,她可不会这么乖觉。闻佑荆只当她和他一样,是思念的缘故,抱得更紧了些。
“……”阳景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个小兔抱枕,它被人放在了被窝里,被子盖的整整齐齐。
告别的话憋在嘴里,阳景红了眼眶,主动环上他的腰身,头一回这么用力。
闻佑荆心里暗喜,直到听到几声啜泣,他心尖一颤,连忙放开阳景,果不其然,怀里的姑娘泪眼婆娑,哭的好生可怜,闻佑荆给小心擦着眼泪,心疼道:“怎么还哭了!为什么哭,跟我说说。”
“闻佑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去哪儿,去几天,和谁一起?”
“不是几天,是几个月,我妈妈带我一起走。”
“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阳景,你告诉我,为什么。”
“要打官司。”阳景简明扼要地将昨晚林琼芳告诉她的话说给闻佑荆听。
“我转学,从南城到虞城,就是因为催债的那帮人,被逼之下,我和妈妈东躲西藏,一路逃窜到这里。这样的日子,只要打完官司,就能结束了。”
闻佑荆只知道之前奶奶透露的那些细节,但却不曾知晓现实情况比那还要糟糕。他第一反应是心疼,然心疼之余,仍旧多有不舍。
他紧紧地抱住她,为将来那些即将无法见面的日子;为他现如今无力为她提供更多的助力与庇护;更是为那个身世多舛、小小年纪却不得不流离失所、居无定所的阳景。
“但是你放心,等春天,春天我一定能回来。”
闻佑荆松开阳景,着急忙慌去翻找出自己的银行卡,不由分说地一股脑塞给阳景,道:“这些你拿着,密码是我生日,再过一段时间,卡上会有钱陆续到账。”
他开玩笑道:“我的全部身家,可就都交到你手里了。”
他从小到大的私房钱,压岁钱,这两年投资得来的分红,除了上交给春花女士的那部分之外,都在这里了。虽然钱不多,但足够阳景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过的很好。
打官司,找房子,以及这几个月里的生活开销,都用得到钱。
“我不要。”
闻佑荆强硬地往她手里塞,不容拒绝,一低头,几颗豆粒大的眼泪砸在阳景手上,“你拿着,拿着我放心。”
他的那双眼睛太过赤诚,“阳景,在外面别委屈自己,别让我担心。”
阳景扑进闻佑荆怀里,紧紧抱住他,眼泪一点点洇湿了胸前的衣料。而对方也返之以百倍千倍的力道,诉说不舍与思念。
“闻佑荆,我给你承诺。”
怀里的人闷闷地发出声:
“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
“考察期最后一项考核。”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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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在人们睡的正熟的时间点,秦载峰和助理开车来到了小巷口。除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三个保镖,以防万一。
这三个保镖,是源于昨晚阳景在【郑霖推拿馆】见过的那几个男人。
保镖从闻佑荆手里接过行李。
时间太早,闻佑荆和春花女士不放心,出门一路相送。
秦载峰牵过林琼芳,果真,两只手冰冰凉。他正要叫小阳景赶紧上车,却见那个少年拉着阳景的衣角,与她私语:
“一定要勤看手机,千万记得回我消息。”
“等找到新住处之后,给我一个地址。”
“等周末,过年,我去看你。”
分离之际,越发不舍,阳景不顾及有人在场,抱上了闻佑荆。
“好,你等我回来。”
林琼芳从秦载峰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对春花女士说:“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万分感激。”
“天太冷,您老身体不好,快回吧。”
她也看了一眼旁边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
默默移回视线。
春花:“哎,一路小心,等你们的好消息。”
林琼芳点点头:“千万保重身体。”
上车之后,阳景扒着车窗,泪眼汪汪地看着外面的人。闻佑荆一路追着,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大块。
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影,眼里流动的泪光溢出,眼睛承受不住它们的重量,尽数撒了出去。
春花:“行啦,别难过,小景不希望你难过的。”
“像这样的分别,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老太太活了快八十年,生离、死别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那双被时间雕刻过的眼睛里,纵然流露出十分不舍,却也被一声长叹,无力地、轻轻地却也重重地覆盖了过去。
车子缓缓行驶,驶上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