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他的发梢，想起了童年的事情，父母带他回老家探亲。他的故乡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那里还没有经历工业化的洗礼，年轻人去外地打工，老人们会在前屋后宅的棚子里，养些牲畜弥补家用。

鸡经常会在屋子里扑腾，白色的粪便到处都是，有时候在屋里吃饭，还会突然闯进一只犟牛，怎么拉也拉不走，所以空气里总是会弥漫着动物臭烘烘的味道。

饶星明抓起一只小羊凑近闻，没有丁点动物油脂的味道，而且这只咩咩十分干净，绒毛洁白轻盈，不像他印象中故乡的羊，总是爱在泥地里打滚，蹭得满身泥巴，绒毛打结成块，白色都变成灰色了。

不止一只咩咩如此，准确来说，这一群咩咩都保持了同样的状态。

难道狄俄尼索斯天天给这群羊洗澡？想到他指挥着酒神狂女们满地抓羊的场景，饶星明就觉得好笑。

在疗养院呆的时间越长，疑问变得越多，而这些疑问，在几天后，第一个病人出院时达到了顶峰。

“现在的我，完全没有任何愤怒了，只觉得无比平静。”秃头行为艺术家双手合十表达感谢，明明前几天他还是领头闹事的那个。

第二天，大明星含泪拥抱了狄俄尼索斯和酒神狂女：“我现在没有丝毫优越感了，我只是个恰好被很多人关注的普通人罢了。”

不少信徒也在同一天出院，他们投入了家人的怀抱，后悔当初沉迷虚无缥缈的事情，没有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陪伴家人、享受生活。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这么快改变别人的想法？”作为一名心理治疗师，饶星明深知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人认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饶医生，你觉得什么是正常，什么样的情况下算精神被污染了呢？”狄俄尼索斯收起了目送病人的微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精神污染指数是根据激素水平和脑电波变化等一系列客观数据测量出来的吧？”饶星明回忆起课本上的知识点：“所以你果然用药干预了吗？”

“那样的话，随便哪个医院都可以治，没有必要送到我这里来。”狄俄尼索斯叹了口气：“更何况你们人类的大脑，可是极为精妙之物，对于我们AI来说，只能观测到你们身体数据的变化，但是既无法知晓这些变化对于个体的主观感受代表着什么，也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些因素引起了变化。”

“人类的意识，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水晶杯，看似美轮美奂，用手指摸起来坚不可摧，但是跌到地上就会摔个粉碎，我们AI可不敢随意动作。”

“能让我看看那个小房间里有什么吗？”饶星明指向了那道黑色的大门，他观察过，所有出去的人都进过这里。

狄俄尼索斯摇了摇头：“你不需要。”

“可是我也想尽快出去。”饶星明的精神污染指数一直未降到合理范围内。

一想到苏茗和围绕在他身边的种种谜团，饶星明平静的心情就变得烦躁，心底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不正是你渴求已久的变化吗？

“哎呀，还有固执的病人在等着我呢。”狄俄尼索斯用一只手锤另一只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大步流星走近了黑色房间。

既然不让光明正大地进，那我就自己偷偷地进。

饶星明趁着酒神狂女们不注意，顺了一件换下来的束缚衣，自己穿上后，挤掉了一个传送带上的倒霉鬼，被运进了黑色房间。

束缚衣穿上后，外面只剩一双眼睛，也不能动弹，黑暗冗长的传送带中，唯有机器轰隆作响的声音逐渐变得震耳欲聋，高分贝的噪音让饶星明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好像有一个巨人在他耳边锤鼓，一下又一下，咚！咚！咚！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超过了机器的噪音，几乎在意识到的瞬间，饶星明陷入了昏迷。

再次苏醒时，饶星明本以为会躺在一个黒色房间里，被束缚衣困住。但是没有，没有束缚衣，没有黒色，也没有房间。

他起身，看着这片纯白之地，这里没有灯，却亮得恍如点燃了十个太阳，空间延申地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尽头，甚至连他本人地意识都要在这片虚无中消散。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吗？”狄俄尼索斯凭空出现在背后，这回饶星明没有丝毫嫌弃，紧紧地握住了酒神的手吗，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狄俄尼索斯，这里是什么地方？”

酒神没有回答，嘴边挂起浅浅的微笑，一看就居心叵测：“我告诉你一个作弊咒语吧，可以有效降低精神污染指数，你马上就能回到正常的世界了。”

看到饶星明点头，酒神的笑意加深：“那么跟我念--”

“向西西弗斯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