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应知寒用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头叫他时,分明没什么语气起伏,但瞿期总会听出一种捉弄的意味。
也搞不懂这人到底哪来的癖好,隔三差五就给他起稀奇古怪的称呼。
但小神仙总归比大仙好,瞿期想了想,勉强道:“还行吧。”
应知寒点点头,把饺子里那个五毛的硬币拿出来擦干净,然后跟瞿期那枚放到一张纸上,专心吃起了剩下的东西。
吃完饭后,瞿期依旧帮忙把碗筷收了,应知寒在流理台边洗碗,他就在一旁擦水放碗,乍一看像是什么来勤工俭学的学生。
等到一切卫生都收拾好,又待在店里玩了会儿,就已经快三点了。他们回去还得花将近两个小时,最后再吃个晚饭,差不多就快能看春晚了。
所以算了算时间,两个人打算现在就准备往回走,只是临出店门时,瞿期忽然被老太太叫住,对方往他手里递过来一个纸袋。
“小期把这个带上。”
瞿期愣了一下说:“这是什么?”
“围巾,我这个老太太自己织的,年纪大了,有些针脚织出来可能没那么细致,你别嫌弃。”
瞿期受宠若惊都来不及,他后退了两步说:“今天都已经收您红包了,怎么还好意思拿这个……”
他话没说完,老太太就已经塞到他手里,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帮助我们家小知也挺多,从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说织一条给你了,大冬天多冷,正好能用上。”
瞿期又下意识转头看了应知寒一眼,最后还是接了过来:“谢谢您。”
“没事儿,”老太太摆摆手说,“小知也有条一模一样的,你们俩戴这个颜色一准儿好看。”
出了门,瞿期看了一眼纸袋,里面的围巾是偏冷调的深烟灰色,跟他搭不搭还不太清楚,倒的确很衬应知寒的气质。
他拎着纸袋上了公交,看着两个老人在站台边渐渐退后的身影,心里忽然有点五味杂陈。
看他盯着窗外一言不发,应知寒问:“怎么了,不喜欢?”
瞿期转过头来,说:“没有,很喜欢。”
“那怎么这个表情?”
瞿期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嘴唇,对上那双温沉的眼神,隔了片刻还是笑起来,说:“主要是怕你戴上之后比我帅气。”
对于老太太的善意,瞿期接受得很不心安,对方对他这么好,大概是建立在住宿这件事上,建立在认为他和应知寒是朋友的这件事上。
但要是以后她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并不怕老太太指着他的鼻子骂,甚至哪怕对方要打他,他也能一声不吭把这些全盘接收。
可应知寒呢?
他忽然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又过了几秒,瞿期在心里深呼吸了一下,宽慰似的对自己说,算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大不了把这些责任全揽自己身上。
快要下车前,应知寒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瞿期的思绪收回来,反应了一下,说:“你要给做么?”
“嗯,阿姨不是回家了么?不然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我本来打算点外卖的。”
应知寒显然没想到这个回答,有一瞬的无言,他说:“你知道过年的配送费快赶上一顿饭了么?”
瞿期很会借坡下驴,他立马改口道:“谁说点外卖了我没说点外卖,咱们下了车就去买菜。”
应知寒:“……”
还挺押韵。
因为黄阿姨要过几天才回来,再加上尝过应知寒的手艺,于是瞿期肆无忌惮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很多东西。
好在离家不远,又有人帮忙托着,否则大概还会重复上次袋子断了的场景。
买完东西回家基本就五点了,他们拿出今晚要弄的菜,然后把剩下的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开始弄真正的年夜饭。
然而开始没到一分钟,应知寒就听到了身边传来咔吱咔吱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瞿期手里捏着一包薯片,正拿起一片准备往嘴里塞,见他看过来,那片薯片的运动轨迹拐了个弯,递到了他嘴边。
“吃么?”瞿期说。
“……”饭前吃零食是件很讨打的事,鉴于这是自己男朋友,再加上大过年的,应知寒盯着这枚薯片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张口接了过来。
小包的薯片很快分食完了,瞿期洗了手,看着人动刀子,又开始手痒。
他看应知寒快速地切着土豆丝,根根细长又清晰匀净,还剩最后一点点的时候,他搓搓手说:“剩下这点让我试试。”
和面包饺子也就不说了,刀这种东西还是算了吧,应知寒瞥他一眼,说:“大过年的我不想见血。”
“看不起谁呢,”瞿期那点胜负欲“嗖”一下窜起来,“一把拿了刀就要切,给你看看我的技术。”
应知寒怕真见血了,视线跟自动追踪器似的盯着他的手,然后就看这位神仙拿着刀,整个人跟在做康复训练似的,在最后那块土豆上哆哆嗦嗦剁了三下,非常满意地把刀往案板上一拍,说:“怎么样,这不挺好的么?”
“……”应知寒欲言又止,憋了会儿还是没憋住,指着那四根土豆“丝”,平静地说,“确实挺好的,不多不少,正好能拿去当承重柱。”
瞿期:“……”
最后应知寒把他请到一边,给那四根柱子改了个刀,让它们看着勉强能叫“丝”,这才下到了锅里。
虽说是年夜饭,但这顿饭只有两个人吃,所以他们菜品多一些,但整体分量都不算多,基本属于刚好能吃完的程度。
最后一道菜上桌,热腾腾的雾气被灯光一照,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过年的氛围了。
瞿期盯着餐桌有些出神,前些年的这个点,他一般都在这幢偌大的房子里等外卖,很多时候外卖来了已经变成温的了。
他就一边吃着这些东西,一边看着那些与他无关的热闹春晚。
这是头一次家里分明只有两个人,但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所谓的年味。
应知寒洗完手出来,看他一动不动盯着餐桌,疑惑道:“站着做什么,怎么不吃?”
瞿期摇摇头,自顾自地走过来,在他唇边碰了一下,笑说:“就是忽然觉得你今天太辛苦了,当然要等你一起吃。”
他们坐在平常吃早餐的位置,只是因为没有别人在,距离靠得更近一些,几乎是腿抵着腿。
这些菜在准备出锅前,基本都被瞿期先试吃过一轮,每一样都非常符合他的口味,没过多久,餐桌上的东西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吃完后,他们收拾完碗筷和卫生,拿出刚才买的对联贴在门口,还在电视机旁的装饰树上挂了几颗小小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