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谢清之笑道。
“公子能来,便是灵丹妙药了,比十株、一百株人参还要有用!”书童一边语无边际,一边将谢清之带到了书房。
“公子快去吧,老爷就在书房中。”书童指了指书房,对谢清之道。
谢清之向书童道了声谢,这才走上前去,轻轻叩了几下书房的门。
“进来吧。”一道声音从书房中传来,那声音肃穆而威严,这样的气魄,显然来自于一位久居高位的决断者。
谢清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向书房中人深深一拜:“晚辈谢清之,拜见褚阁老。”
那位楮阁老正在书桌前,提笔凝神苦思,他听闻这一声,先是一惊,接着赶忙放下手中笔墨,走上前去,将谢清之扶了起来:“清之,你来的可比我想的要早。”
谢清之直起身来,他这时才有机会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
褚阁老,名为褚正思,乃是当今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位高权重,统领国政,当属大齐朝廷文臣之首。他此时五十多岁,本该仍属年富力足、大展才干之时,可他的鬓间,已经生出缕缕白发。
“阁老,许久未见,您已生白发了。”谢清之此言一出,一老一少相顾之间,多少酸辛苦闷,已无须多言。
“老了,老了。”褚正思摇了摇头,他见到谢清之,旧事纷纭、今日感慨纷纷涌上心头,却不知如何说起,不过他为人刚正,很快便振作起来,拍了拍谢清之的肩,笑道,“不过我这白发老朽,能见到后辈之中,有如此芝兰玉树的栋梁之材,也无憾了。”
谢清之摇了摇头:“您正当年华,乃是朝局之泰斗,如今时局混沌,朝政能如常进行,还是依赖您扶持之力。”
“清之,你我堪称忘年之交,我不瞒你。”褚正思长叹一声,“扶持大局,谈何容易,我素来固执,有‘顽石’之陋称,可此时此刻,我竟也不知,我能坚持到何时......”
“德不孤,必有邻,吾道不孤。”谢清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家父写与您的信笺,命晚辈快马加鞭,速至京师,交付与您。”
“明河兄......”褚正思最以决断著称,可此时他的手竟有些抖,他接过信笺,展开览阅,片刻过后,他严肃而刚正的面容上浮现出喜意,“好,好啊!明河兄要亲临京师,我心中诸多困惑,终能与知己倾诉一番......”
回忆如潮涌而至,褚正思看着那封信笺上熟悉的字迹,他不禁想起与谢清之的父亲,谢明河同为阁臣之时。
那时自己初入内阁,为内阁大学士之一,而谢明河当时,已是朝野上下最具声望的士林名宿,位居内阁首辅。
那是永熙二十年,距今已有八年之久。当时永熙帝身体尚康健,朝局也还算清明,谢明河位居首辅,身怀经天纬地之才,治理有方,朝野之中权阉尚未当道,朝中多君子。谢明河、褚正思与诸位朝中能士同心协力,推进改革,那时的大齐,繁荣一时,仓廪富足,百姓相安,安定而昌盛。
直到四年前,永熙帝身体逐渐虚弱,遂大兴鬼神之事,重用宦官方士,自此朝政愈衰,权阉窃国柄,朋党满朝野,谢明河屡屡忤逆圣意,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国之重臣,却心灰意冷,他不愿再在宦海沉浮,遂辞官返乡,由褚正思继任首辅之位。
直至如今。
褚正思每每回忆起与谢明河并肩砥砺,共理盛世的年华,那时他们都相信,大齐会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繁盛时代,这个时代将会彪炳史册,为后人传颂。
可世事易变,物是人非。
“明河兄......还好吗?四年前一别,竟再未相见......”褚正思叹息着,他眉宇之间,是遮掩不住的忧愁与疲惫。
“家父身体尚算康健,已于前日离开洛阳,向京师而来,不过十日之间,便能与您相会。”谢清之紧握着褚正思的手,他身上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昂扬,无形之间也振奋了褚正思的精神。
“好!”褚正思点了点头,“清之,你随我去内堂,你我二人摆桌小宴,也好叙些事情,理理头绪。”
长者赐,不可辞,谢清之欣然允诺。
太阳逐渐落下,余晖照进书房,谢清之这才意识到,现下已是黄昏了。
他突然想起了小春,他想,若是自己回去晚了,小春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忧呢?
“走吧,清之。”褚正思的声音将谢清之拉回现实,谢清之点点头,请褚正思先行,自己则随行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