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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长夜万里,必有二星,照我儿百岁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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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的宁川自然也察觉出了不对,他悄悄掀起帘子,看了眼外头的形势,轻声问着:“李叔,怎么了吗?”

李叔安抚道:“无事,少主,你且在马车中安坐便好。”待宁川点点头,将帘子放下,李叔这才对着那帮匪寇扬声道:“出门在外,与其结仇,不如多个朋友。在下与诸位非是朋友,可也不妨交个朋友。”

“诸位若是图财,在下这里自有金银奉上,我等只为借路。”李叔先礼后兵,至此话锋蓦地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危险,“倘若诸位执意结仇,我等手中刀剑,怕也是要见血了。”

若是寻常劫财的盗匪,听了这话想必威风也先去了三分,可那伙匪寇却浑不在意,哈哈大笑。

这是一伙穷凶极恶之徒,一滴冷汗滑过后背,李叔默默握住了腰间佩剑,向护在马车周围的侍卫使了个颜色,侍卫会意,纷纷点头。

“图财嘛,也是要的,只是受人之托,老子还得要点东西,你们还有车里那个小孩儿的项上人头,老子便笑纳喽!”贼首大笑之间,握紧了手中大刀,他目光凶狠异常,活脱脱一个亡命之徒。

“把他们的人头给老子砍下来——下酒!”

一声令下,群寇呼啸涌来,李叔大喝一声:“列阵!护送少主!”

四名护卫连同李叔一起结阵以挡,剩下两名护卫调转马车,护送着宁川向反方向疾驰而去。

刀光剑影,生死相搏。

......

大雨封山,道路湿滑泥泞不堪,马车已然被丢弃,在追杀中,护卫早与宁川走散,年纪尚小的宁川只能只身背负着包裹,在隐秘的山洞中瑟瑟发抖。

那泼洒的、刺目的血再次涌上宁川的脑海,他不懂为什么一瞬之间,所有事情便天翻地覆,他明明只是坐上了一辆去往楚地游玩的马车,却踏上了一条事关生死的绝路。

他还太小,他只能瑟缩着流泪。

“爹爹、娘亲......”宁川喃喃道,“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屡屡寒风席卷山洞,宁川不住地发抖。

他颤抖着手解开包裹,想找找有无火石之类的物什,可包裹中的一封信却吸引了他的视线。

信封上写有四字——“川儿亲启”。

这是宁白尘的亲笔。

宁川小心翼翼地将信展开,仔细地看着信中的内容:

“阅此信时,或已分别。然人生如宴席,欢宴过后皆是离散,古来如此,不必伤怀......爹娘亦想常伴川儿身侧,只可惜命运使然。世上若有一物,较性命更为珍贵者,曰义。人无义则不立,爹娘为义而去,此生无悔......”

“世间难得两全法,既已许义,再难念舐犊之情。爹娘无力尽为人父母之责,终不见我儿长成之日。人生在世,终有一别,惟愿我儿,无虑无忧,平安喜乐。”

“有言志异者,曰人魂可变为星辰。倘此当真,长夜万里,必有二星,照我儿百岁安平。”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信上,晕开了笔墨,宁川徒劳地睁着双目,任凭眼泪落下。

他竟不知那最后一次相见,却成了永别。

“郎当——”“铿锵——”一阵兵器行动之声自山洞外传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他们来了。

年仅十岁的宁川屏住了呼吸,握紧了爹娘赠给他的那柄短剑。

“呼——呼——”他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格老子的,躲到那里去喽......”一阵搜寻过后,那些匪寇似乎没有发现宁川的藏身之地。

脚步声与谩骂声渐渐远去,宁川方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遮掩山洞口的藤曼便被长刀劈开,草屑飞溅到宁川的眼中,他呻吟一声紧闭双眼,下一刻锋利的长刀便抵上宁川细弱的脖颈。

粗糙的手掌羞辱地拍了拍宁川的脸,那贼首的双目在黑夜中似乎闪烁着狼一般的绿光:“小子,找到你了。”

刀锋在脖颈上留下血痕,宁川一动也不敢动,他第一次如此靠近死亡。

“老子也不想欺负小孩,只可惜你爹娘的仇家指明了要你的人头。”贼首笑道,“你知道你这颗头值多少钱吗?一千两白银,赚大发喽!”

宁川颤抖着,他只是个孩子,他害怕。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宁白尘与纪扶摇,想起他们对自己说——

“我们的川儿,日后定是一位斩奸除恶的大侠。”

往日种种如白驹过隙,被今夜纷飞的大雨尽数浇灭,宁川握紧了手中的信,如此一个弱小的孩子,却在死亡的威胁下强装镇定,他看着那贼首,双目闪烁着执拗的光:“我的......我的爹娘呢?”

“你的爹娘?”贼首语气轻蔑,“死了,早死了。或许被抛到了乱葬岗,或许被野狼吃了,你放心,你很快也会下去陪他们的。”

手掌骤然收紧,年幼的孩子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恨的滋味。

一滴眼泪静默地滴落在地,正当那贼首要动手时,宁川低垂着头颅,突然哽咽着开口:“我知道......扶摇剑法的剑诀......”

拙劣的利诱,可宁川知道,他还不能死。

他要为自己的爹娘,为李叔,为扶风派所有人,报仇雪恨。

贼首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他有些惊奇地看着宁川:“你知道扶摇剑法的剑诀?”他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你想要一条生路吗,小子?”

“可老子不稀罕什么狗屁剑诀,还是一千两白银更痛快!”贼首挥刀砍去,宁川的衣衫被冷汗浸湿,他紧闭双目,牙关打颤道:“剑如平地风起,如飓生,扶摇直上,九章八十一式,可斩青天......”

刀锋在距宁川脖颈半寸之处骤然停了下来,那贼首打量宁川弱小的、颤抖的身体,半晌后嗤笑一声:“你倒真会些扶摇剑法的皮毛。”

“可上面的人直说要你的脑袋......”贼首摸着下巴思量着。

宁川却先他一步道:“他们不认识我......”

那双明亮的、天真的眼睛渐渐沉了下来,宁川看着贼首:“你会有办法的。”

那贼首似乎怔愣了一瞬,随即大笑道:“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未必有你这样的胆量。”

“好吧,好吧。”刀锋收回入鞘,那贼首攥住宁川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那你便同老子回山,将你爹娘的扶摇剑诀,一字不落地,给老子吐出来吧。”

......

六年后,永熙五年。

一个小喽喽匆匆忙忙闯入山寨大厅,向匪首傅莽禀报道:“大当家的,朝廷派来的军队,已经到山寨三十里外了!”

“急个鸟,慌里慌张的!”傅莽将酒壶一掷,那酒壶坠落在喽喽的脚边,登时碎了一地,“朝廷这些年派来那么些个软脚虾,都被老子一个个收拾了,还怕什么?!”

“义父,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妨听他说完。”傅莽座下第一位,坐着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他约莫十七八岁,可他眼中的算计与镇静,全然不似一个少年人。

六年前宁川被绑来山寨,后来竟渐渐得到傅莽信任,被傅莽收做义子,改名傅东海,他如今的地位,乃是山寨的二当家。

傅莽武功甚高,可胸无点墨,更不要说什么兵法诡道。这些年打退朝廷军队,全仗着傅东海的献谋划策,故傅莽也越来越信任他。

于是傅莽摆了摆手,示意那喽喽继续说下去。

“据打探,这次朝廷派来的人,乃是什么东厂提督,叫阎如风......”那喽喽小心着道,傅东海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只他低垂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亮。

“昔日皇帝践祚,政局不稳,叛兵四起,故朝廷无暇来管我们。如今天下平定,我等山寨自然也成了出头之鸟。”傅东海道,“此次出兵,不可小觑,义父当早早设防。”

傅莽点了点头,可他的神色却不耐烦得很,只摆摆手,抱住了身边的舞姬:“有理,此事便交由你去做吧。”

傅东海的嘴角勾出一抹隐秘的笑,他应声道:“是,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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