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早想告诫她,然而一是男女有别,二是非亲非故,不好贸然插手,想着那时她年纪还小,又一直待人不甚热情,恐怕不会早早开窍,这便拖到了今天。
他欲开口:“你……”
迟春雪面色已经红透了,周围人因这一声惊叫,已经纷纷看过来,她哪还敢停留,拉着白术急匆匆往前走,一边语速飞快开口,“白术哥哥,别说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的!”
长生吐着蛇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哦,那你的身体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等症状?”
或许有些别的理由,比如熬夜啊,劳累啊……但迟春雪的表情完全是不打自招。
它脸上没法露出笑容,声音里却皆是笑意,“小春雪,纵*欲伤身啊~”
迟春雪脸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伸手想去捂长生的嘴巴,“不许再说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长生笑嘻嘻躲开,“略略略,抓不着。”
蛇身游走极度灵活,怎么抓也抓不着那张嘴,让迟春雪又羞又恼,气得险些跳脚。
白术看着她们闹腾,并不插手,叹口气只道,“这方面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犹豫了一下,“但是,你还未成婚……这……避孕一事……”声音渐低,但还是清晰传入她耳中。
“哥,求你了,别说了。”迟春雪几乎要哭出来,她脸皮极薄,这种私密之事,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白术自然点头,两人一蛇的对话其实并不会让其他人听见,但他还是依着迟春雪的意思,止住了话头。
等到不卜庐见了七七,白术才私下里写了一些避孕的方子和办法给迟春雪,“我是不建议你要孩子的,春雪,固然病根已除,但多年体虚,你的身体素质仍旧比不过常人……”
迟春雪是不卜庐的常客,过去医治她的是白术的师父,后来师父去世,她的主治医生就换成了白术,两人年岁相差不大,白术稍长,自觉是看着她长大的,实在不忍她受生育之苦。
“怀孕生产极耗女子元气,你定要三思。”
他态度认真,迟春雪也就放下了羞涩,“我知道的,我们其实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她自己的身世摆在那里,打从心里就不想延续血脉,艾尔海森的态度就更明显了,她都不知道枫丹那边新出的避孕产品,这人倒是一清二楚,除了第一次意外,后来都准备的很妥当。
学长,永远超级无敌靠谱!
不过白术给的这些东西,还有一些补身体的药丸,迟春雪都乖乖收下了,“其实这次海灯节,他就打算来提亲了,到时候我一定把他带给白术哥哥看看。”
白术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和,“看不看不重要,他有承担责任的打算就足够了。我只盼着你开心,想来凝光大人亦同此心。”
得了这句话,迟春雪勉强有了跟凝光吐露心声的勇气。
“姐姐……有人和我求婚了。”
“啊?”身边的人几乎以为这句话是自己半梦半醒间的错觉,头脑却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半夜三更,在长久的寂静中,凝光被自己妹妹一句话给吓醒了。
天权星大人难得茫然,睁开眼转头看去,正对上迟春雪在昏暗烛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
“啊!”一向舌灿莲花的凝光,难得也有被震惊到失语的时候。
她揉了揉额头,想起迟春雪用“好久不见,十分想念”等理由,强行拖着自己下班,并要求和自己一起睡……不是最近加班加出来的幻觉,也不是什么噩梦——是真实存在!无比可怕的现实!
打小把妹妹拉扯大的凝光,很清楚这孩子的德行,当她有胆子告诉自己对方和她求婚的时候,八成是已经答应了!
还不如是梦呢!
这一刻,她头痛的简直像是一口气砸了十个群玉阁!
无数情绪在胸口处堆积翻涌,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展现在脸上的神色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你……答应了?”
迟春雪忍不住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总是能敏锐察觉到暴风雨的来临,即使此刻凝光的表情和语气再正常不过,也让人嗅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太正常了,甚至比当初她看到那封从须弥寄来的信件时还要平静,所以显得更加反常。
想当年她姐看到艾尔海森的来信,连着三天脸上的笑里都藏着刀子,随着时间推移,对方除了一封信再无动静,凝光每每想起,笑里藏的刀子就添上一柄,真见到了怕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察觉到妹妹的小动作,凝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权做安抚,但依旧等着她的回答,没有松口。
迟春雪在艾尔海森一个人扛下所有,和自己扛住姐姐一小部分怒火之间权衡片刻,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对,我……答应了。”
凝光的脸色瞬间难看到叫人不敢直视!
呜呜,学长我为你付出了太多!
凝光满脑子都是棒打鸳鸯的想法,从将某人千刀万剐,进化成细细剁成臊子……
没保护好春雪,好几年没点音讯,对我妹妹半点不上心,恋爱都不谈还敢直接求婚的混账东西!真该死啊!
“姐姐……”她沉默太久,按住自己脑袋的手都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迟春雪犹豫着,在被子握住凝光的手,小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当然不是。”凝光想也不想,下意识就开口反驳。
思绪从各种酷*刑中抽离,她反握住妹妹的手,“我怎可能因此生你的气?只是担心你年纪尚轻,或许识人不清,为人所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何必太早踏进去?”
凝光是个典型的不婚主义者,固然追求者众多,可她一心只考虑实现自身价值,追逐攀登着野心和梦想,日新月异的璃月远比那些虚浮的情爱更值得她费尽心思,毕竟后者太过虚无缥缈,远不如实际握在手中的权利打动人心。
很难说姐妹两人的认知存在对错之分,但彼此对感情一事有分歧是在所难免的,好在双方都在尽量理解对方,远远达不到争执的程度。
“我知道姐姐担心我感情受挫,但其实不要紧,就算识人不清,也总有姐姐替我兜底嘛。”
凝光向来吃软不吃硬,迟春雪傻了才会头铁和她硬顶,“璃月百姓想要自由离婚的呼声由来已久,姐姐之前也试探颁布过一些政策,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出台完整的律法,过的不开心分开就是,我也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
很难想象这是在情感上一向偏执的迟春雪会说出的话,即使明知道这话里水分不低,凝光依旧放松了不少——好歹孩子还是明白道理的,具体实施情况可以先不谈。
“唉,你此刻说的洒脱,可何必非要跳这个火坑,自找罪受?此人在你受伤之后,除了一封信件,再无只言片语,不闻不问连寻常同窗亦不如……”她停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哪里像是对你有情的样子?”
“学长和我解释过了。”
“凭他什么理由!若是想见,万水千山亦非险阻;若不想见,自有千千万万个理由辩解!”
迟春雪叹了口气,“是须弥政事。这么久,姐姐也该知道须弥那边政变之事,他如今就任须弥代理贤者,之前一直帮着须弥的大风纪官调查大贤者囚禁神明一事,实在脱不开身。”
其实之前倒也还有时间,只是不管是须弥死域扩张,学者流放阿如村,还是柯莱的病情,加上书记官的本职工作,艾尔海森都不可能因为个人私事而推脱。
眼见凝光不作声,她继续说,“个人私情不应当放在国家大事之上,就像之前魔神奥赛尔挣脱封印,我难道要为了去须弥见他一面,置璃月百姓于不顾吗?”
“……你可以。”
“我不可以!”迟春雪攥紧姐姐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这是生我养我的国家!即使我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不从军也不从政,但我有能力去战斗,我就要去一定要去捍卫它!”
“身为璃月子民,这就是我应尽的责任!”
凝光默不作声地将妹妹抱住。
她没办法指责迟春雪当初悍不畏死,却全然没想过她姐姐日后该怎么办的行为,这样的心情早在她当初奄奄一息的时候就经历过一遍。
即使换成凝光,她也会做出与迟春雪一样的决定。
只是……为她骄傲之余,又该如何免去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呢?
“这就是,你喜欢他的原因吗?”凝光将脸埋在迟春雪乌黑的发间,“喜欢这样的人,会很痛苦的。”
自己那时看着气若游丝的妹妹是什么心情?又怎么忍心她也经历一遍?
无论是战争,还是政*治斗争,从来不是过家家,必要踩着无数流血与牺牲才能前进。
“不,这只是原因之一,但如果他毫无责任感,也不配让我喜欢。”迟春雪的回答并无丝毫犹豫,“姐姐就是想得太多,事情都过去了,这种家国取舍一辈子都未必能碰到一回,何况我并不觉得痛苦啊!”
在牢里等到艾尔海森,与他并肩杀出去的时候,迟春雪感到无比开心——他们会在一起并肩作战,在战场上,在学术上,他们立场一致,永无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