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桑姮的脸上转了个方向,看着下面的风景。
道玄道:“女君心中郁结可解开了?”
桑姮一愣,回:“诚如道长所言。”
“往事万里常如风,困住女君的究竟是什么?”
道玄说了这样一句没头脑的话,却没留给桑姮思考的时间,自顾自的从袖口处拿着什么:“我瞧女君有缘,日后自然有大好的人生,何必拘泥于眼前。”说着就将手里的符纸递到了桑姮面前。
符纸不像是普通的符纸,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制成的,桑姮犹豫着,还是接了过来。
“谢道长,敢问道长道名?”
“贫道--道玄。”
桑姮当初年纪不大,如今又是初来,自然是不会认得前朝的太子殿下,也没留心过前朝太子的道名,便在心中暗自记下了道玄这个名字。
“既如此,那便下山去吧。”道玄拂尘一甩道:“有人在等你。”
桑姮行礼离开,以为道玄说的是忍冬和何行,却忘了收拾快燃灭的火盆,道玄矗立云台,掐指捏着,喃喃道:“桃花.....”
卫无尘心中的祈愿刚落,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柔和不慌乱,似是女子。
他心里一滞,屏息凝神,内心的喜悦叫他忘记了呼吸。欣喜若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可转身瞧见的却是杨沅汐的身影。
“不是她。”刚刚的喜悦转为了如今的落寞,活脱脱像一只落败了了犬,还未上战场就输了。
似是自嘲:“小道长,这也不灵啊。”
非同没有答话,还是咬着饼子,咀嚼咽下一口之后十分老练道:“心诚则灵。”
意思则是卫无尘心不诚,所以三清祖师并未灵验。
卫无尘心诚不诚,他自己能不知道?
只不过就是眼前这个小道士诓他罢了,他却也无心计较,便又朝着三清像行了礼,欲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刹那,魂牵梦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白色大氅,红色里衣,于万千人中一眼便能叫他瞧见,不是桑姮又能是谁。
一时之间,卫无尘竟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如同那抹绚丽的烟花,在猝不及防之时,降临在了漆黑的夜空,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最美的那一抹颜色;旋即愣在了原地,恰巧桑姮抬头侧首,二人四目相对。
天地之间,雪色,曦光,她是唯一的绝色。
桑姮见眼前这人衣着样貌不像寻常村夫,皱着眉慌张移开目光,并未仔细看,所以不觉得眼熟,行了礼,转身欲走。
“女君留步。”卫无尘出口挽留。
桑姮有些狐疑的看向他:“不知公子有何事。”
卫无尘却没了下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桑姮更加疑惑。
“女君,咱们走吧。”忍冬小声提醒着。
眼见桑姮就要离开,卫无尘出口道:“在下出门走得急,未带香油钱,还望女君解囊相助。”
桑姮闻言,迟疑了会,便叫何行拿钱给他。
小非同没有说话,其实庙里的香油钱一向是随缘,不过这眼前两个人的交流属实有些有趣了。
若是一位腰佩青玉,浑身散发着尊贵气息的男子对你说他没带钱,你能信?
且那人想来是尊于那女子的。
随随便便,大手一挥,钱不过只是小意思。
可偏偏那位女君信了。
卫无尘随手取了二两银子却是交到了非同手中:“多谢道长了。”
谢的什么,非同也不知道。
“在下卫无尘。”他自我介绍着:“不知女君芳名?家住何方,来日好将女君的银子还上。”
“你是卫将军?”桑姮出言问道,不是疑虑,倒像是吃惊。
不过,瞧着眼前人这样子,倒有几分可信。
“女君,别信。”忍冬出言:“将军出门还能不带银子呀。”
此言有理......
桑姮余光打量着,并不敢直视脸庞,只瞧见了挂在卫无尘腰间的玉佩,一时之间,身份明了。
不过,她今日是偷跑,怎能告诉他,哪怕他是卫无尘也不行。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若是你我有缘那便日后见到了再还吧。“桑姮搪塞着。
其实这二两银子不少了,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生活费了,不过,这钱....着实是有些难要了。
“我瞧着女君有些眼熟,敢问女君是要下山?”卫无尘道。
这话说的让何行感觉这人有些目的不纯,忙将女君往旁边推,护在桑姮身侧,桑姮本不欲多生事端,将脸往帷帽里躲。
桑姮轻点了点头。
“那便后会有期。”卫无尘见状,只能说。
今日见了第一次,那便还有第二次,既然桑姮不愿纠缠,还不如放她走,虽不至于一见倾心,却也不必两都难堪。
桑姮三人向下走着。
卫无尘瞧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忽然又想跟去,却被道玄撞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卫无尘忙跪下行礼,却被道玄拦住。
卫无尘的姨母便是明景的妻子,理应叫明景一声姨丈,因此他也是皇亲了,自然与道玄相熟,按辈分来讲,卫无尘还要叫道玄一声皇爷爷;不过卫无尘自然是没叫过的。
当初攻下皇城,明景便叫卫无尘守城,他们二人,自是相熟。
道玄问:“瞧见她了?”
卫无尘:“瞧见了。”
道玄:“没理你?”
卫无尘:“理了。”
二人的对话,点到为止,却又都知道说的是谁。
道玄随手将袖子里的东西扔给卫无尘,卫无尘看了一眼:“桃花符啊?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道玄却不理他,自顾自说着:“小子,你还是太年轻,还得看我。”
卫无尘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好了。”道玄开始赶客了:“将军还是快下山去吧,别叫人家女君等急了。”
“什么?一盏茶都要吝啬?”
“快去。”道玄一副胸有成竹的的样子。
卫无尘半信半疑的,他倒要看看道玄耍什么花招。
“不是叫你们看着马车吗?”桑姮不敢相信的瞧着眼前的景象,说不出来的吃惊,问道:“怎得成这个样子了?”
何行和忍冬面面相觑。
“是啊,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忍冬辩解道:“怎知道女君下来的这么慢,我们回去找你....就....”
“嗯嗯。”何行还在一旁附和着忍冬。
桑姮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本就是她二人看管不利,如何就成了她的过错,眼下想走也走不了,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解释。
三人就争论了起来。
卫无尘走下来的时候,正巧听见三人争论,凑近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马车侧倚着,轮子被拆了下来,拼接的木块七零八落的散在一旁。
三人看见了卫无尘,便噤了声。
“怎么了?”卫无尘出言问道。
“无事。”桑姮转过身去,心虚。
“无...无事?”卫无尘瞧着眼前,对桑姮的话感到十分吃惊。
“只不过是马车的轮子坏了。”桑姮咬着牙,无语至极,却又不好发作,内心却在咆哮: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本女君的车轮子叫人给拆了,看不见啊。
“不妨叫我试试?”卫无尘道。
“不劳烦.....”话还没说完,卫无尘就卷了袖子上前,桑姮只能道:“那......便有劳将军了。”眼下的确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是有,她们也不必争论了。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修好了。
“轮子只能暂时上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掉,不如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怕桑姮拒绝卫无尘紧接着补充道:“女君放心,不会跟的太紧。”
“那便辛苦将军了。”
与其你来我往的客气半天,倒不如承下这个人情,日后大大方方的承认,倒也不至于太尴尬。
桑姮上了马车。
“小师叔,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还叫我去干坏事。”小非同手里拿着一张新的黍饼,朝着道玄抱怨。
“你不懂。”
“兵者,诡道也。”
“鬼?”小非同挠着脑袋:“小师叔你教我拆人家轮子,你才是真鬼。”随后低头又啃着手里的饼子。
道玄听见又当作没听见一样,笑得如远处升起的朝阳一样和煦:“剩下的便交给天意吧。”
“福生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