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神色各异,涅槃军浑身杀气,是从战场硝烟里粹炼出来的特有的血腥肃杀。
刺客多死抿着唇,满脸毅然赴死的决然。
或年少,或苍老,或强壮,或瘦小,或好,或伤,或男,或女.....
一共一十三人,均有着虽死不屈的坚毅,微黄的烛火依旧温暖的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就好像一块圆滑的石头,硬生生的长出了棱角,坚硬刚强。
有人的脸上被划了一刀,伤口火辣辣的刺痛,鲜血渗出,划过脸颊,阵阵心痒。
那时,他们的父兄、家主,也是被人逼到了如此境地吧?就是眼前这个人,将他们的父兄逼死,只留下了密麻成山的墓碑,似山脉般蔓延。
如今都落到了同一个人手里,他们都不怕死,愿只愿没有丢他们父兄的人才好。
卫无尘悠悠的从书房取出了一块白色帕子,顺势跨腿坐在了书房门前的台阶上。
面无表情,同面前跪着的刺客很不一样,是另一番天地,是南湖清幽的竹林、无波无纹的湖面,是千里不绝吹晓千家的扶摇,是默默承载众生的坤灵;清冷却又不失温暖,孤傲却又不失亲和,眼前是温润如玉的陌上人。
他擦拭着透银亮的剑身,混着微黄,让人不敢惊动。
卫无尘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报上名来。”有些盛气凌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十三人中年龄最长的那人,冷哼一声,哑着声音混着沧桑开口,黝黑的皮肤在夜里竟泛起了黑色的光泽,额头上还有着刀伤,直入眉骨。
“卫贼,你杀我父兄,又擒十一,今生不能取你狗命,来世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声音尖锐,说话的是一面容清丽的女子,束着马尾,打斗之中,额边的碎发散下,倒掩了不少的戾气。
“狗贼!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我....”卫无尘停了手里的动作,抬眼冷漠的看向她,带有几分讥诮和不屑:“从不信鬼神。”
我卫无尘从不信鬼神!
只信自己手中刀!
他从杀戮中存活,又怕些什么,理应都是别人惧他。
若他信鬼神,顺昌城的真相只能靠天去探寻了。
“鬼神...”卫无尘玩味的吐着这两个字,冷笑着:“你们若是当真信鬼神,今夜又何必前来。”
“唐世远死有余辜。”卫无尘瞧着那马尾女子,恍然忆起了定安城的某人,不由得多说了些,可开口就是死有余辜,院内刺客神色变了变,眼中愤怒的烈火又燃了几分。他自顾自道:“天下即安,他非但不降,却还打着匡扶正统的旗号,妄图翻盘,他若不死,绥原之外方圆十里,尸殍遍野。”
“这世间,能救人的是医者,能救一城的的唐世远。”卫无尘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抬腿朝着面前慢步跨着:“能救天下万千的才是帝王。”
卫无尘将手里已经擦完的剑交给了晨风,朝着他们蹲了下去,右腿稍低,手搭在上面,自然的垂着,左手抬到半路又放了下来,右手朝着远方指了指:“就在那里,阻挡我们的不是唐军的勇猛无双,而是路上望不到尽头,与天界交汇的累累白骨。”
“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小....”
卫无尘说的淡然,可听者却渗起了层层冷汗。
一时之间气氛凝重,谩骂声就止于刚刚,
大家各为其主,谁又有资格说别人呢。
卫无尘起身,上下交错着打了打手,似是在蹭着手上的尘土,可他的手本就不脏,他又拍什么呢,是手上难闻的血腥气吧,拍不掉,洗不净,就算将身上这一层皮扒了,也是甩不脱了。
怪不得她不喜欢武将,换成是他,也不会喜欢。
卫无尘微仰首阖眼,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涅槃军见院子里的情况,顿了顿步,又附在了卫无尘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闻言卫无尘双眉紧锁,犹如解不开的乱麻,看了身边的涅槃军一眼,又舒展开来,缓声:“去吧。”
随后伴着瑟瑟的风,朗声道:“是谁命你们来的。”目光锐利似鹰,夹着冷冷的剑。
“家父骆起雄!”稚嫩的男声响起,他扬了扬头,淬着不可磨灭的骄傲与愤怒,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家父冯和!”
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洪亮,一个比一个倔强。
他们怒喊着,似乎是替死去的亲人发泄着胸中的愤懑,又似乎是在告诉亲人,自己就将寻他们去了。
“家兄金勇!”
“家夫卢诚业!”
“......”
院内的声音此起彼伏。
卫无尘没有阻止他们,只瞧着其中一只火把上的火烛微微出神。
半晌。
卫无尘开口道:“押入暗牢。”
晨风:“喏。”
“今夜便审。”卫无尘朝着门外大步跨着,一句话似压在他心头,万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