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姑娘又怎知为这封印我们不曾牺牲？”

人群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倾言岐迈着沉重的脚步越过众人走到纪曼身前。

纪曼缓了缓神，正要开口，便听倾言岐又道：“纪姑娘只看表面就下定论，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试炼结束后她也曾对倾言岐说过这话，如今听来不觉讽刺，反而想若他说的牺牲是真的，或许也能称为一种齐心。

纪曼淡声有礼道：“那就请倾宗主坦诚以待了。”

他的目光偏移，落在纪曼身侧，很快又转了回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纪曼突地发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连守鹤宗宗主都没说话，你凭的什么说我不该管？”

她本意不想如此不留余地，但若牵扯上她在意之人，遑论对面站着的人是谁，她也要争上一争。

父母身份不对应、跟妖极似的发情期、身世的隐秘一连串下来，纪曼终于找到点头绪。

即使她猜错了，倾言岐也一定早就知晓倾川的身世，像妖又不全似妖，其中肯定有秘密。

纪曼突然强硬起来的语调让周围人“啧啧”称奇。而人群中央忽地传来一道声音：“她既给妖族求公正，那就是仇敌，宁杀错不放过！”

声音很普通，辨认不出是谁的。

纪曼循声望去，人群中竟找不到方才出声之人。

显而易见是在存心拱火了。

效果很明显，有了这个人起头，气氛骤然热烈起来。倾言岐首先拔出长剑对准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剑一指，场中很快分为两个阵营。

倾川身形一晃挡在她面前，原本在其后的柳向菱、江子澄也抽出剑跟倾川并排站立。

纪曼在后面看着三人的背影，心中漾起一种名为安全感的微妙情绪。

只是没想到，江师兄也会以这样的姿态站在她面前跟宗门对立。

三长老挡下倾言岐手中的剑：“好好的宗门大比，没必要，纪师妹说句软和话不就过去了？”

她用眼神眨了眨示意纪曼听话。

纪曼合眸道：“软不了。”

“你还是坚持己见吗？”倾言岐把剑又抬高几分。

纪曼目光转看向一直站在众人角落默不作声的曲慕灵，点了点头：“对。”

话音刚落，她的双手、脚腕懵然被禁锢，多了两双银色镣铐。

三长老偷偷向她使了个眼色：“既是宗门弟子，应当由守鹤宗来处置。”

好意她心领了，不过并不是逃避就有用的。若最后事态大事化小，那她为妖族求公正的姿态又有何意义。

纪曼站着不动。

三长老暗叹：好倔一小孩，偏要吃苦头。

渐渐的，纪曼眼前的各色服饰开始模糊，连声音也如被隔绝般寂静下来。

她走动几步，拖动脚腕的镣铐，在空旷的黑暗里响声清脆。

不经意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跟我走。”

纪曼停下脚步，了然道：“你果然还没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走？”她又道。

来人渐渐显露身形，跟原本的荀殷不同，月白服饰较之前更添华美璀璨，五官也稍稍显得细致瑰丽。他听闻此话面上毫无恼意，只剩苍白。看得出来维持这个状态很耗心神，只说道：“到我这边来，做天下共主，你我平分天下，如何？”

纪曼毫无预兆地笑出了声，须臾停却后道：“难怪，说什么为了妖族，不过也是为一己私欲罢了。”

“私欲？只有坐到最高的位置，一人出言万人附和，才能窥探何为神罚，做自己想做的事。”荀殷走向前抚摸纪曼手腕上冰凉的铁器，漫不经心道：“以你的身份，说上千万句也无人追随。很简单，你太弱了。”

“让他们不敢反驳，不敢出声，只需默默做个听话的工具！”

此情此景倒让纪曼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抬眸直直盯向荀殷：“你不会是在给我洗脑吧？”

荀殷微怔，或是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讥笑，神色不悦透露着冰冷寒意：“你确定要站在我对立面吗？”

纪曼听此轻轻叹气，“天下之主有什么好的？累死累活或许一生也收获不得真心。”

方才还浸着寒意的脸，而今极快攀上嘲讽笑意。荀殷哑声失笑道：“曼曼，你好天真啊。真心？喂狗，狗都嫌腥。”

纪曼如今看着荀殷的脸跟记忆里的洛扶声无比割裂，摇了摇头，脚底也随着她的摇头开始不断震颤，如块块黑幕撕出裂痕。

要被破了。

荀殷的身影渐缓淡去，留下一句：“下次见面我会先杀你。”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几条尾巴可断。”纪曼收回眼神垂下眸光，知道荀殷听见了。

喧嚣声再次袭来，纪曼不耐地偏头，突觉有些耳鸣。

“是他。”倾川的声音传入纪曼耳中。

纪曼点头，“我没事，他想拉我入伙，我拒绝了。”

渐觉抓住她的手用了力，指腹间夹杂着微淡的湿意。

他在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