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并不打算让她有所准备。纪曼确实没想到这么快,彻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小声道:“师姐,师姐。”
等待许久毫无回应,倾川控制人的手段竟如此之强。她抿紧唇看着他走到祭台底部。
这个祭台分为三层,底层最大。她身处的地方就是最小的一层,虽说小,满打满算也能站上一百多人。
他刚盘坐好,周围的风声骤然加快,他沉下声道:“出来。”
纪曼怔然朝发出动静的方向瞧去。
一个她未曾设想到的人凭空走了出来,女子一袭宽袍深青衣衫迎风翻飞。她睁大了眼,曲慕灵不是在养伤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曲慕灵朝她一笑:“小徒儿,我来送你一程。来之时想带一物件赠予你,可看着眼前一堆的东西,哪样都觉得不好,最终什么也没带。””她说完飞上祭台底层,以手掌为刃往眉心中央划了一条血痕。
血痕似有生命,四散飘扬落进纪曼所站之地的每一寸。
好像所有的事他们都已了然于胸。若此刻她还不能猜出倾川隐藏的身份,倒是她太过愚笨了。
她早该想到,倾川之前是以什么形态与紫衣女子穿梭各个小世界。躯体已死,他又不愿重生,原来最终成为鬼修了。
从鬼修到鬼王,中间经历多少年她不知。
她只知道那是她从未参与的过去。
纪曼沉吟许久道:“你就不怕将来你的孩子...”
倾川睁开眼,仰头看她,许久都没其他动作。
纪曼也知道这样说其实并不明智,若她是为保祭祀女子的命说出这句话,大概率动摇不了倾川。
可她如今没别的办法了。
师姐会死,师尊就算不死,经此过后或许修为再也无法踏出那一步。若她的离开要搭上这么多无辜的命,就算回去了也睡不安稳。
“我化干净了。”倾川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神色淡然。
化干净?纪曼琢磨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难怪那几次她都觉得身体过于清爽,她曾以为倾川有洁癖,顺带连她也一起整理好了。纪曼沉默着闭了闭眼,想起了苗瑞这个人。
在倾川造的幻境中,她多出不少记忆,比如曲慕灵和林攀星的大婚,比如苗瑞,阿融...
那苗瑞生前也是闺阁小姐,也曾肆意骄纵,却嫁了个不好的丈夫。
整日挑她的不是,哪怕站着不动,也要挑她穿了不合他眼缘的鞋。
经年累月磨平了她的脾气和骄傲。
她一开始还安慰自己,日子总要过,谁家没点鸡毛蒜皮的事?直到她怀孕三月,丈夫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
苗瑞从未想过会有女子像她一般恶毒,也未想过会有丈夫像他一样冷漠。
她的吃食被下了磷粉,份量不多,却能让她整日腹痛难忍。
后来她拒绝吃饭喝水,安排贴身丫鬟从别处带来吃食。
在府里她只是外人,亲族又被陷害流放,很快就让人发现了。
原以为丈夫会看在毒害他亲子的份上,遣送那位女子。不曾想男子只冷冷地瞟了一眼,拥着怀里的人道:“怎么不多下一点?随你高兴。”
明明只剩一月,她便能看见未出世的阿融。可她被灌下大量磷粉,投入火炉中,火焰窜高极快吞噬了她。
苗瑞死在寒冬那一夜。
或许怕她生乱,死后不久便真让他们请来一个高人把她压在井底。
后来,待她修成厉鬼生了阿融,想回去报仇。只可惜岁月更迭,早已物是人非。
她不甘心,手心现出鬼火想把那府邸付之一炬。刚穿过堂院,有一个才学会走步的小娃娃仿佛能看见她似的对她流着涎水痴痴地笑。
竟是个神智不明的傻子。
小娃娃的身边只有一位老仆人照看,在旁泪流不止。
苗瑞熄灭火焰,转身飘回了鬼界。
有了阿融的存在,给很多人造成困扰,不止那响彻天地的尖叫,他不管塞进嘴里的是物体还是安居在鬼界的众鬼,发起病来到处横冲直撞。
苗瑞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阿融身上,尽量把他关起来。
依旧得到一封联名上书驱逐。
除了鬼界,他们无处可去。
就在他们以为会在外面魂飞魄散时,鬼王另辟蹊径在鬼界为阿融造了个屋子。
这个屋子很是特别,虽是木屋,却很坚固。最妙的是里面所有东西都可再生,不知是何种法器。
当时纪曼就想,倾川在看到如此绝境下苗瑞都未曾想过放弃阿融,会不会心生一点羡慕。
他见过下属的辛苦遭遇,定然不肯让她担同样的风险。
纪曼扯出个淡笑:“你倒想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