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一直拉你站着说话。”

几人坐下，纪曼笑着打招呼：“宁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呀，曼曼。”宁舒还是以对纪曼小时候的语气跟她说话。纪曼无奈撅了撅嘴，“我长大啦。”

还跟往年一样，这事很容易戳中他们的笑点，都围坐在桌旁笑出声来。

纪曼低了低头，她小的时候，初一到初七去拜年，会有人过来各种逗她，一直持续到吃完饭。

她习以为常，眼睛时不时瞟向大门。

“对了。”宁霓擦了擦手，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

“声声今年回不来啦，上面给他派了个特殊任务。”

纪曼愣了愣，站起身接过。

是一封淡黄色没署名的信，纪曼鼻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桂花香。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纪曼嘀嘀咕咕有些不满。

信的刚开头就是个：我们的小朋友又长大一岁啦，生日快乐！咳咳...抱歉啦，哥哥我这次在离曼曼超远的地方，没信号，也没什么人，连这封信都是辗转拖了好几个人才送出去...也不知道这封信到你手上的时候，生日过没过...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他的日常和各种有趣的事和人。

哦，还写了一只大黄狗。

最后结尾就是他惯用的什么下次约定见面什么时候，一定会做到。又说着什么曼曼长大了，肯定不会像小时候一生气就气一周之类哄小孩的话。

纪曼默默看完，把信纸折好放进大衣口袋里。

她一抬头，发现几人都定定地看着她。

纪曼有些纳闷他们这样紧张，“他是个大忙人，我其实早就想到了，大家快吃饭吧。”

宁霓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招呼起来。

纪曼刚要夹菜，却觉察还有一道目光盯着她。

跟刚刚那些目光不同，有些阴恻恻的。

火锅的雾气氤氲遮掩了大半，纪曼一眼看过去，注意到坐在她斜对面的小可。

他应当只比纪曼小个两三岁，模样看起来倒比同龄人小上许多，更像一个八九岁孩子。

他的目光看得人很不舒服，纪曼几乎是忍着不适才吃完了年夜饭。

“好奇怪的孩子。”纪曼皱了皱眉，把碗筷收拾好放进厨房。

宁霓在厨房里切水果，她喜欢把哈密瓜之类的切成果丁，一个盘子里红黄绿紫摆了好几样。

“你出去玩，碗不用你洗。”江良平接过纪曼手里的碗，撸起衣袖开始洗锅刷碗。

纪曼看着两人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爸妈聚少离多，厨房里很多时候都是妈妈一个人的背影。

她从没听过妈妈抱怨，只是在某一天，毫无预兆的提出离婚。

那时她不懂，她非常喜欢爸爸，跟爸爸在一起特别轻松和开心。

一开始爸爸不肯，拖了半年，直到看见江良平，他妥协了。他很痛苦，给不了她想要的陪伴。

那一段时间，爸爸不再出差，下了班就准时回家，妈妈也待在家里做她爱吃的菜。纪曼不明所以还偷偷的开心。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她学会了晚上自己一个人睡觉。

纪曼轻轻关上厨房门，走回自己房间。

刚想坐下，就听江逸大声嚷嚷：“姐，过来继续啊，我一年也就能放肆玩这一回！”

纪曼不想玩了，有点头昏脑胀的，但一想自己那关也卡着没过，只能先把红包和信放进抽屉，应着说，“来了来了。”

玩了一会，纪曼被江逸吵得头疼，过完那关立马躲回自己房间。

刚推开虚掩着的门，发现书桌前站着一个小孩，一动不动，“小可？”她试探性地开口。

小可似没听到，毫无反应。纪曼也不觉得奇怪，这个小孩看起来自闭症非常严重，她朝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边走边问：“小可，你妈妈呢？”

“你...”走到近处，纪曼惊住了，红包里的钱散落在桌面到处都是，而他手中还在不断撕着一些纸。

看清了那张纸的模样，纪曼尖叫一声，一把推开小可。那是洛扶声写给她的信，此时此刻变成了无数张字句碎片。

纪曼浑身发着抖，她真的很想打这个小孩一巴掌，再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可这个小孩是自闭症，她能跟自闭症小孩动手么。他们无法受外界影响，常常沉溺在自己认为的世界里。

“怎么办...”她一把扫下桌面上其余的东西，把一张张碎片拼在一起，可是，有许多字被撕成了碎屑，原本的模样都辨认不出来，“怎么办才好...”

她其实一直很依赖洛扶声，即使后来总见不到他。但在以前，他是有很多时间的，陪她哭陪她笑，陪她熬过失去爸爸的那些日日夜夜。

纪曼记不清多少细节了，或许依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她哭得接不上气，本来一年到头也跟洛扶声说不上一句话，唯一的信还被毁了。

外面烟花绚烂，爆炸声接连不断，颜色从窗口映射进来。纪曼擦了把眼泪，看着外面升腾的烟花。

原来燃放许可点在她家附近啊。

也许是之前几年压抑得太久，今日的除夕比往年的任何一年都要热闹，好多漂亮烟花撒满整片漆黑的天空。

纪曼抽泣几声，瘫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狼藉，思绪越飘越远。

“假的。”小可一直没起来，半坐在地上朝着纪曼的方向又重复道：“假的。”

第一句纪曼以为是幻听，再次听见终于回过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