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我过得很痛苦。我之前有想过未来他会牺牲在某一场任务里,我都想好了随他一同去...”夏悦断断续续说着话,“可是,我不甘心!他竟是为了你!”她骤然抬起头,盯向角落里缩在一起的小小人影。
视频变得嘈杂起来,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夏悦忽地发了狠,冲向角落,手触到纪曼头顶的同时被人急速拖离。
宁霓慌慌张张跑来,气息不匀地抱住纪曼。
纪曼抬起了头,脸上尽是未干的泪痕。
夏悦说得对,她总是让人保护。纪曼毫无这样的记忆,看着视频里的另一个她,竟然悟出了她当时在想什么。
“妈,我没事...”这是视频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纪曼不知道当时小可怎么跟过去的,是她默许了吗?还是她根本忽略了这个小孩的存在。
桌上还没拼完的信歪歪扭扭像摆着一张张笑脸哭脸,似在嘲笑她也似在怜悯她。
“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瞳孔像一盏电压不稳的灯,忽明忽暗。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神飘向外面绽放的烟花。
“小可!”
宁舒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眼就看到桌面上被撕碎的信。
“快快...”宁舒深吸了口气,似乎早已轻车熟路,“跟姐姐道歉。”
宁舒尤觉得不够,拉着小可压着他跪下来。
小可无声地用力反抗。
这边动静这么大,惊来了宁霓。三个人在外面转了转,买了一大袋烟花,这会刚回来。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纪曼才颤抖了一下身子。
宁霓在后面紧张得不知所措,像是怕极了什么似的。
纪曼回头,笑了笑:“怎么了?”
宁霓抓得紧了,“这信...”
纪曼顺着宁霓的视线看下去,那些信纸突然变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妈,我没事...信都看完了,撕就撕了吧。”
宁舒还想说什么,纪曼站起来扶了小可一把,“买了这么多烟花啊。”
“嗯。”宁舒把袋子的结松开,“今年可以放烟花了就多买了点。”
纪曼拎起来,还挺重,回头对宁霓说,“那还等什么呢,放烟花去吧?”
几个人一起走上天台,身处外面听到的爆炸声更响,间歇夹杂着混乱的高喊欢呼声。
“今年真热闹。”宁霓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心情也欢快起来,点燃了一支烟花棒。
江良平把大烟花放在稍远的地方,快速点燃又退回来,一人发了一大把手持烟花棒。
银色、金色、红色的火花“滋滋”炸散开来。不远处的大烟花在几人头上绽放,一声声迎接新一年的开始。
纪曼手里也拿着一支,落在几人身后。看着眼前的几人讨论着一会放完烟花搭个烧烤架,喝点酒,开心开心。
“真好啊。”纪曼握着即将湮灭的烟花棒,那些颜色离她越来越远,慢慢消融在黑色里。
江逸睡得迷迷糊糊,吃烧烤的时候喝多了饮料,深夜被尿憋醒。他走过客厅,朦胧中看见姐姐房间的门敞开着。
一开始也没在意,从卫生间出来清醒了些才意识到不对。
纪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门的,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她的脸和手都在奔跑中冻僵了。
不过...她摸了摸脖颈上圈带着的围巾,心中浮起来一阵暖意。
是一条整体大红,尾端蓄着鹅黄色小球的手织围巾。似乎有些小了,对纪曼来说也短了些。在十岁的时候,倒很适合她。
全身上下,只有脖颈处软软的很暖。
空中的烟花没停过,一闪一闪照亮了纪曼脚底的路。
她走过大桥,走过巷口,走过玉兰树,然后走到归乡湖。
纪曼在湖边停下了。
一开始,这个湖不叫这个名字,后来周围逐渐演变成一大块墓地。阴阳相隔,不知是在给哪边的人属意寄托,改了这个名字。
纪曼没敢回头看,蹲在湖边数着水面的涟漪。她伸手拨开一片浮萍,如果在北方,这么冷的天湖面都该结冰了。
看着看着,忽然下起小雨。纪曼站起来,抬起头往上方看。
烟花在这一刻骤然停歇,整个世界寂静得可怕。
细碎的雨飘落下来,纪曼解开围巾,叠起来塞进外套里转身朝墓地走去。
她每走一步,就有同样的一步跟她重合,仿佛时间回溯,跟着雨的节拍,“踢踢踏踏”越走越快。
纪曼在一排排白色墓碑中不断跑着,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心跳。
她笨拙地跌倒两次,又重新爬起来。
当她站在洛扶声墓碑前面那一刻,神智尤在梦中,而梦魇在使劲拉扯她,不让她醒过来。
雨水把墓碑冲刷得异常干净,前方摆放着几束白花,花瓣沾满了脏污的泥泞。她终于哭了出来,跪倒在墓碑前,不断呓语说着胡话。
“我只是想去接你...对不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