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设置在衔秋苑前厅,这是曲家庄最大也最奢华之地。
北域主要的三家族落座在几层台阶之上,其他的人则在下方或坐或立。
“今日难得见傅家、齐家、常家聚在一起。”
“傅家的家主都来了,可见这次生辰宴会不一般啊...”
眼见着所有人都到齐了,而作为本次生辰的主人,却迟迟未见。
坐在曲靖附近的公子摇了摇扇子,“恐怕北域马上便要有第四大家族咯。”
明显他知道些什么,身旁人一拥而上,“兄弟,这话怎么说?”
摇扇的公子抿唇不言,只抬头去看台阶之上的傅家。
曲靖遥遥一望,没见到母亲和姐姐的影子,心下松一口气。
这口气刚松下几秒,又让台阶上推出的东西提了起来。
那是把青铜长锏。
锏身各个尖节打磨得伶俐光滑,一点点青绿光华萦绕其上。
曲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就是一种毫无由来的心慌。
在此期间,下方众人不知何意,纷纷你来我往说起悄悄话来。
曲君山站在长锏旁边,看向中央坐着的傅氏家主,“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傅家主应当是这里年岁最长之人,发须皆白,却从眼神里看不出一丝老态。只那威严便令在座之人不敢直视。他打量着青铜长锏,“死物罢了。”
曲君山点点头,认同道:“确实,再如何逆天的神器,无法修成人性,就是死物,不配神器的名号。”
他朝后方喊道:“灵儿,出来吧。”
红衣少女从黑暗处缓步拾阶而上,明烈的日光照耀她周身,彷佛她整个人将要在下一刻从外到里融化。
在见到少女白色额饰的那一刻,傅家家主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珠子死死盯着曲慕灵。
那是菖蒲一族自愿献出血液和心脏的标志。
“怎么会!”齐家家主首先坐不住,“菖蒲一族不是早就无迹可寻了!?”
有了她,这把青铜锏将不再是死物,而是能让北域众家族全都颤栗的存在,拿起她的那个人也将是北域唯一的主宰。
菖蒲一族向来只存在于传说里,他们自身的特质令人人趋之若鹜,争来抢去,偏偏要做这样的神兵,需要菖蒲族人自愿献上。他们或哄或骗,或诱或刑,可惜这样的手段并不能使他们手中的武器升华为神兵。若菖蒲一族带着怨恨献身,所铸得的魔器足以反噬自身。剑走偏锋的人太多,以至于最后菖蒲一族越来越少,不显于世。
“灵儿,你自愿吗?”曲君山问。
曲慕灵毫不犹豫点头,“我自愿。”
衔秋苑起了风,曲靖一阵耳鸣,他捂着耳朵趴在桌面,浑身颤动不已。
原来姐姐什么都知道,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晓自己是菖蒲族人。
“只是我有个条件...”曲慕灵把目光转向台阶之下的一个地方,“我希望拿起这把青铜锏的人是我弟弟,曲靖。”
此话一出,场下一片哗然,都把目光转向曲靖的方位。
那是一个不满十五的少年,虽然他此时趴在桌面瑟瑟发抖的模样令众人万分唏嘘不屑,但都在同时无一例外转为羡慕、嫉妒的目光。
“当然了。”曲君山笑笑开口,“从今日起,靖儿就是我们曲家新一任的家主。”
话音刚落,少年挥袖扫开桌面,众多茶盏瓜果迎声而落,“啪嚓啪嚓”碎成一团。
曲靖喘了几口粗气,眼睛红得厉害,“我不要当家主!我不要!!!”
他一想到活生生的人未来只能以武器形式出现,便感觉作呕。况且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的亲姐姐。
他发了疯,手脚并用,乱踢乱挥,砸了眼前之见所有之物,有几人被误伤,倏地拔出武器。
曲君山在上方大喝一声。
曲靖动作停下来了,胸口密密麻麻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浮出来,又钻进他血液静脉里令他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冰魄针,什么符篆咒文,不过都是控制他们的手段罢了。
两人隔着重重人群目光交汇,他看着台阶上的曲慕灵,不可抑制地流下眼泪。
曲慕灵移开目光,对曲君山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知道的,带有菖蒲一族心脏的武器,断不可能违背她的意志轻易易主。”曲君山神色凝重下来,“至于你母亲,晚上我会给你答案。”
他们后面在说什么曲靖完全听不清了,他像个木头人偶由人操纵着换家主继任礼服,让他抬手就抬,让他多走一步就多走一步,让他念誓词就念誓词...
直至傍晚娘亲也没回来。
曲靖似是丢了魂魄,坐在床沿,浑身酸麻的疼像是有无数蚂蚁嵌在他血肉里啃咬。
砰——
一声巨响,混着外面的雷声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