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倾川再未说过话,一只手垫在她的脖颈底下,手里还拿着方才那本书,没翻页的时候,手臂圈着她肩膀。
两人阅读进度居然莫名和谐地同步。看着倾川一页页翻动,纪曼心里直犯嘀咕,他真的有些字理解不了、看不懂吗?
“啪嗒”
有东西掉下去发出响动,纪曼迷迷糊糊间意识悄然回笼。她睁了睁眼,立刻让窗帘缝隙射进来的光刺激得清醒过来。
纪曼坐起身,才察觉刚刚发出的声音是书掉了。
她下意识转头,身侧并无他人。风吹动窗帘的边角,光线下的琉璃空碗散发熠熠彩色光辉。
“是走了么...”纪曼缓了缓神,环视着屋内的一切。她分明把放在墙角的椅子搬过来了,为何椅子在原处分毫未动。
还是...纪曼拉开抽屉,一封红色的宴贴端正放在其中。
宴贴还在,是梦吗。
仔细想想确实有些违和。
她伸手碰了碰唇。
方才清醒之际唇上转瞬即逝的温软触感也是错觉?
纪曼揉了揉头发,怅然不已。
心底没由来生出一种失落。
她竟分不清昨夜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坐了好一会,起身将门打开想透透气,未曾想倾华安仍旧站在原地,许是经受整夜的风吹,脸色苍白得惊人。
“这孩子脾气是不是太倔了一些...?”纪曼暗自嘀咕,手指掐诀给林盼星送了道传音。
倾华安抬头看向纪曼,也许他只想解释他不会刺向师姐,也许他只想等师姐出来跟他说一句话。在纪曼送完传音后,他眼底越发悲凉,未发一言转身走出翠云涧。
刚踏出守鹤宗门口,才发现手里一直拎着的莲花酥。
在镇子里之时师姐在摊前夸了两句,当时他不声不响跟在师姐身后,不期然接过扔来的一个纸包。
里面包着的正是莲花酥,口味跟他之前吃过的很不一样。
他来道歉,定不可能空手,没曾想还是没能送出去。
倾华安朝前几步,停驻许久,又沿路走回翠云涧。
“放在门口就走。”倾华安似乎找了个借口低声喃喃道。
翠云涧的风渐渐冷了。
“你说他昨晚一整夜都在你这里?”林攀星随手扯了张椅子坐上去。
椅子离墙还有段距离,他也不理,重重靠上去。椅子将倒不倒地歪倚在那,间歇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不知何时便能因其上无法承受的重量倾倒在地碎成残片。
纪曼看着椅子皱了皱眉,自己的徒弟一整晚没回,也不寻吗。
“你有时间多关心一下他吧。”
“哦。”他状似点头,态度却一点也不在意。
果然,纪曼跟他说不通,想必说再多林攀星也是这样一副无所谓随便你怎么说的神态。她开始赶人,“算了算了,你的小徒弟已经回去了,你也走吧。”
“他就是这样,执拗得很,一旦认定什么,谁劝都没用。”林攀星身体没动,脑袋仰在墙上,“你不觉得他某些方面跟那个人很像吗?”比如脾气?
听闻此话,纪曼骤然回头,认真道:“你想说什么。”
许是她的态度此刻转变得吓人,林攀星不由自主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跟他都未能做到的事,我期望有人做到,就这么简单。”
倾华安的剑术天赋确实不差。纪曼闭了闭眼,一时想到洛扶声与荀殷,语调和缓下来,像在梦里无数遍说给自己听的话:“他是倾华安,不是谁的替身,若你真爱惜自己的徒弟...”
“他会有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必背负你的期望。”
林攀星默默听完,无言地笑了两声,垂眸不回应她,继续那种吊儿郎当的作风,手一伸拉开门,头也没回打了个招呼,“我走啦。”
门外的倾华安站在院子里,莲花酥连同纸包震碎一地,在他脚底像沾染飘零破败的清丽花瓣。
他突然想起来,师父有好几次看着他练剑神情十分专注,心思沉静得不像平日里的他,甚至连剑招结束也未曾注意到。师父当时在想什么,又在透过他看谁呢。
林攀星与他擦肩而过,丢下带着同样冷意的一句:“倘若你还珍惜自己这条命,别再肖想不该想的人。”
倾华安嘴唇颤抖得厉害,屈辱地艰难出声,“我没有...”
林攀星轻慢地甩甩手里不知从哪折下来的树枝,毫无方才那番话被倾华安听见的窘迫,点两下头,“那最好。”
临近宴会前一日,纪曼坐在桌前整理安排提前赶到的人员住所。大殿四侧矗立那四栋楼阁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只她在谁与谁不合,谁与谁关系亲近,所安排住房的距离远近下了些功夫。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她点起油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两声极轻的敲门声。
纪曼点燃灯芯,兀自道:“是不是三长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