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当初的忧虑已经应验了,他要与整个中央政府为敌,也要做好失去自由甚至失去生命的准备。
“他们逼迫着我,威胁着我,不让我去做一些正确而激进的事情。
无可奈何的,我只能被迫的选择无为而治,放任这个社会顺其自然地发展,我已经没有权力再丢搞那样大刀阔斧的改革了,只求它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他们总是那样的得寸进尺,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剥夺走我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但我不后悔,我宁愿为真理主义而牺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誓死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到了5月末,“连启平集团”的支持者们又开始大喊罢/工/口号了。
这一次,他们的需求更加无理一一让启平等人官复原职。
再一次的,张尚文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唉,人言可畏,我现在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和张尚文相同,赵思贤、王存真,高宇峥三个人的处境也相当不好,“大多数人”排挤他们孤立他们,将他们视作不可救药的异类.
没有人在乎张尚文的苦楚,唯恐天下不乱的乌合之众只愿意迎接连启平归来。
“连启平集团”重新回到了权力中心,他们的拥护者们有了盲目崇拜的“主心骨”,“斗争”起来也更有劲头了。
去年那场激昂澎湃的“会议室战争”,如今看上去好像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官复原职后的连启平等人,不再满足于这样一个“有权无职”的名分,他们盯上了张尚文的领袖之位,下定决心要将那几个“顽固分子”一网打尽,然后让自己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
宣传部,文化/部、国防部的同志们“团结一心”,在连启平和叶泽霖的引领之下酝酿着一场“改朝换代”的阴谋。
到了1889年的9月,他们的阴谋终于成熟了。
“时间到了,我们也该开始行动了。”
9月23日,张尚文正在“长风馆”中召开一场会议,与会者有赵思贤、王存真和高宇峥,江衡还在后院中养病,李昭旭的离世和连启平的得志都给了她相当重大的打击。
她吃不下饭,吃不进药,眼见着身体一天天孱弱下去了。
“我自然愿意坚强的活下去,可是,那些企图复辟权威主义的人,他们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猖狂,昭旭留下来的大好江山,迟早要被他们给彻底毁掉。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宁可以身殉国也坚决不肯与他们和光同尘。”
“长风馆”中,张尚文坐在会议桌的一端,神色复杂,面容严肃。
对于“长风馆”这个地方,他仿佛对其怀有着一些特殊的情感。
一来,这里承载了他和那些好同志们,尤其是李昭旭和江衡之间的太多太多回忆,二来,这里几乎是他在偌大的中央政府中,惟一一个可以畅所欲言而不必担心墙外之耳的地方。
身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张尚文意然连言论自由这个最基本的权利也不配拥有,说起来也真是令人讽刺。
”连启平他们又回到自己原先的岗位上了,只怕他们会故技重施,再搞那些祸国殃民的事情。”赵思贤语气沉重,一向乐观的他也不由得染上了些许悲观的色彩。
“唉,可惜我们已经管不住他们了,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迁就,只为了尽可能维持住政府内部的稳定。
然而,这个稳定是无奈的、病态的,它终究会被彻底打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就自身难保了。”张尚文长叹一口气,目光空洞而涣散,将他的痛心与绝望诠释的淋漓尽致。
“自身难保也不要紧,我只怕咱们的人民受苦,“王存真的语气坚毅而决绝,又仿佛透露出一丝若隐若见的悲哀。
“是啊,领袖他最在乎的就是人民了。”高宇峥神情低迷,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只能任人摆布,什么都做不了!”一向冷静理智的张尚文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因为愤怒,因为绝望,因为内心的困苦与不甘,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们没有!我们只能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螳臂当车也好,飞蛾扑火也罢,我们终究是不自量力的,但我们绝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我绝对不会投降,也绝对不可能当叛徒,我宁可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话音刚落,“长风馆”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谁?”张尚文站起身来,警觉地望向门外,
正在这时,一大群人一一也许有几十甚至上百人,穿着国防部的制服,浩浩荡荡地冲进了会议室。
他们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活像一伙旧社会里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
很显然的,叶泽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千秋伟业”采取行动了。
“你们要干什么?”张向文气愤地质问道,他早就预想过叶泽霖会干出来,这样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一幕竟会“上演”的如此突然。
“我们?我们当然是来抓你们这几个奸佞小人的了。怎么,只许你们为非作歹,不许我们替天行道?”为首的“土匪”,一个名为沈春的国防部一等官员狂妄地笑着。
“你们敢!我可是陵山国的最高领导人!”
“最高领导人!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们英明神武的叶泽霖同志才是领袖钦点的继任人,你们几个啊,不过就是一群趁虚而入,意图篡权窃国的跳梁小丑!”
“长风馆”中,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沈春率先出击,扑向距离门口最近的赵思贤,后者连忙站起身来躲开对方的攻击,双手举起身旁的椅子当作武器,劈头盖脸地砸向那些企图抓住自己的叶泽霖支持者,。
王存真跳上会议桌,站在上面冲着桌下那群乌合之众一顿乱踢乱打,嘴里还不断地咒骂着,
“该死的叛徒,猪狗不如的混蛋,我王存真和你们拼了!”
张尚文拎起窗上的陶瓷花瓶,一个又一个地扔向喧嚣着的人群。
高宇峥虽然只有一双赤手空拳,却也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力气打倒了周围一片凶狠狂妄的不法分子,不容他们近身半分。
然而,沈春他们人多势众,又一个个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不要命地冲向“战场”,张尚文这边只有四个人,纵使他们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很快的,他们就落了下风。
王存真被扯住头发按倒在会议桌上,赵思贤在挨了一顿拳打脚踢之后被扔到了会议室的角落,张尚文被两个人用椅子死死地按在地上,高宇峥也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他们不肯认命,依然试图挣脱束缚,逃出生天,。
然而,他们的挣扎和反抗,终究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悲剧。
无情的拳脚落在他们的身上,冰冷的手铐扣住他们的手腕。
这些在最后一刻仍然坚持着真理主义信仰的忠臣义士,最终还是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投机分子们的替罪羊
黑白不分,是非颠倒,那段激昂澎湃的峥嵘岁月已经成为了过往,一个崭新而荒唐的时代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