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有何不可?阿爹既心疼阿姐,遣人接了回来就是,只要咱们不在意那这个闲言碎语不就是了。”
“你又不是不知你阿爹何等顽固,礼仪之事,恐怕在他眼里比性命还重要。”独孤敏思叹气,“你在宫里更要照顾好自己,公主能庇佑你一时,往后还要靠自己,女人这一辈子行差踏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何况帝王家?”
封蘅知道阿娘意有所指,她们从没说起过手铸金人的事,这种戳人禁忌的话,在拓跋弘一再施加的恩宠面前,更加难以启齿,封蘅红了眼,“阿娘不必忧心我,陛下重情重义,待我愈发宽容,我想我嫁给他,说不上哪里不好。”
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长孙尚宫领着英珠候在宫门口,封蘅不明所以,请了人进殿,长孙尚宫将林卉署宫女的霓花遭人欺凌一事细细道来,封蘅听得大怒,忙叫传了胡内司来。
菱渡提醒,“昭仪怎么忘了?胡内司旧疾犯了,出宫养病已有半月了。”
英珠见封蘅脸色不好,忙赔着笑说,“娘娘无需气恼,这事也不能全怪旁人,怎么不欺负别人单欺负她,可知她平日里遭人恨。”
菱渡与岚风对视一眼,心想她的忠告英珠是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长孙尚宫连忙出言制止,又说,“奴婢已经将霓花安顿好,只是她伤得厉害,好与不好只看天命了,至于欺凌之人,奴婢还在查证,定会加以严惩。”
封蘅愈发眉头紧蹙,又想起来长定宫的孟椒房,妃嫔间欺凌最多也是在日用吃食上为难人,宫人们也不过小打小闹,何曾动起私刑甚至危人性命,思及此处愈发恼火了,对着英珠质问,“你的意思,倘若一个人受了委屈,必是她自己不检点,活该是吗?”
“奴婢不敢,只是霓花……霓花那人实在是个……”英珠见封蘅气恼,愈发畏惧,大脑一片空白,竟一门心思地嘴硬起来。
“魏宫六司二十四署,打我记事起,从未听闻发生这样的事,你若不知情也就罢了,你偏知情放纵,叫那些奴婢愈发肆无忌惮。”封蘅冷声说,“而今胡内司出宫养病,你们定是打量我年轻不压事,愈发懒散不做事。”
“奴婢不敢。”长孙尚宫与英珠忙伏地赔罪。
“我可不比太后恩威并施,更比不得韩夫人宽仁,我只知道人犯了错就该罚,既然长孙尚宫尚且查不到何人所为,就叫明霜大监暂管林卉署亲自彻查此事,凡参与宫人,皆驱逐出宫去。”
言罢,封蘅便叫人退下,又让人请了明霜来,命她无论多晚都得查出来,所有牵涉欺凌之人,全都严惩后驱逐出宫。
封蘅终究不放心,与明霜一道去看了霓花,那样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姑娘躺在床上默默落泪,见了她爬起来行礼,岚风一言不发地拉开她的衣袖,推到小臂正中间,封蘅这才瞧见那胳膊上新伤叠着旧痂,乌黑青紫的,若不褪去衣裳,哪里知道她受这么重的伤。
“你且好好养着,本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封蘅语气沉重,命岚风安抚这不成人形的少女,又对明霜说,“你可看见了,倘若她受不了欺凌自尽,魏宫不过多一副白骨,她也真就白死了。”
明霜眉头紧蹙,“这些下作手段奴婢也只听说过没见过,今日才算见识了,奴婢定会查得清楚明白,绝不负昭仪信任。”
拓跋弘深夜里来昭宁宫,本以为封蘅已经睡下,没想到寝宫灯火通明,一进屋就瞧见封蘅在书桌前抄录《二京赋》,他接过岚风递上的茶盏,凑过去问她,“好端端的,抄这做什么?”
“字多,打发时间。”封蘅低着头,专心致志的。
“你就这样闲?”拓跋弘把茶盏给了菱渡,靠在书桌前又问,“你母亲身子如何了?”
“阿娘一切都好。”封蘅放下笔,打了哈欠又伸了个懒腰,“陛下看上去倒也十分悠闲。”
“哪里及得上你?”拓跋弘看着她时而潦草时而工整的字迹,就知道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赋体铺张无趣,更易走神,又见她停在“捐衰色,从嬿婉”处,都写到《西京赋》的结尾了,“手累不累?”
封蘅抬起手,“疼。”
“傻不傻?”拓跋弘无奈地抓起她的手捏了捏,“又不是朕罚你,更不是母后罚你,自讨苦吃。”
“陛下要这么说,以后抄佛经我就不抄了,反正是自讨苦吃。”她佯作生气,撅着嘴抽了手,一停下来,手腕愈发酸痛。
“可真是愈发小性了。”拓跋弘知道她故意玩笑,也不恼,对着服侍的奴婢摆了摆手,待她们下去,才说,“朕有事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