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封蘅又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说话都带了鼻音。
“有件事,朕尚且不能决。”拓跋弘由着封蘅给他更衣,看见她睡眼朦胧哈欠不断,自己也不由得被她传染了,打着哈欠说,“才几更,朕不来你也不困,你招得朕都困了。”
“陛下快说。”她被勾起开好奇,忙催促他。
拓跋弘琢磨着从何说起,“还记不记得,朕让拓跋云去了雍州。”
“故而那日拓跋澄才央求让纯陀晚些入宫。”封蘅想起拓跋澄紧张的模样,心想纯陀比起那因父亲犯了事被牵连流放的拓跋婼还算幸运,起码有个实心实意疼惜她的兄长。
“冯家在雍州经营多年,官员将领大多有所勾联,左都卫使苏昌和在雍州聚敛无度,以战马易货牟利,此事牵连甚广。”
封蘅琢磨着拓跋弘话里的意思,这样的前朝大事本没有她置喙的道理,也不属于她的世界,拓跋弘一向果决,如今和她说起来,可见他犹豫良久仍有所顾忌。
“苏昌和看起来与冯家并无关联,然他没下的银钱大多进了皇叔拓跋目辰与穆真家,皇叔有拥立之功,眼下不好动他。穆真门荫入仕,迎娶长城公主,后奉诏和离再娶太后长姐,此人当年对太后有救命之恩,何况一向品行端正,无论知情与否有意无意,终究脱不了干系。”
雍州重地,要革故鼎新,总要拿人开刀杀鸡儆猴,既然牵扯上平城的势力,岂是一个左都卫使能一力承担的?依着封蘅看,苏昌和大约就是拓跋弘选中的替罪羊而已,她轻声问,“陛下心中已有人选?”
“荥阳太守李承,此人肃而公正,执法严明,无党无私,最重要的是,太后对他有提拔之恩。”
“雍州形势复杂,如若他不似南郡王李惠那般魄力,或者……他念及母后恩情,不肯彻查穆真……”封蘅将衣裳放在一旁,“战马牟利非同小可,莫非,陛下是怀疑有人谋反?”
拓跋弘半晌没说话,眉头紧蹙,封蘅想起西河婚事定下来那天,仁寿宫的念心因不慎损毁先皇遗物被驱逐出宫,不出几日就忧惧而死。西河那天捧着司衣奉上的婚服,脸上带着不可名状的笑意,然后她就抓着婚服哭了起来。
念心是为西河死的。
她和拓跋弘提及此事,不由得后背生寒,拓跋弘淡淡地看着她,“身为奴婢唯一的品德就是忠诚,可惜她没有。”
“弘哥哥,你也认为她罪该至死吗?”
“不然呢?”他深深望着她,“朕说过,你太过宽仁,何以服众?”
封蘅的话梗在喉咙里,恩威并施收买人心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她又听岚风说念心一心讨好西河,为的是公主出嫁之时得以出宫,好奉养她那烂赌被人打断腿的胞弟。
可即便对念心怒其不争,她就该死吗?西河大概也不会想到,她这一桩议婚,枉死了两个女子。
“想什么呢?”拓跋弘伸手晃了晃她的眼,“你猜的不错,你可知道此事是何人禀报?”
“谁?”封蘅迷茫地抬起头来看向拓跋弘,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决心,雍州这趟浊水,澄清玉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固然让该死的人会死,不该死的人倒霉牵扯进来,那也只能算他倒霉。可若是没有改变,该死的人继续行凶作恶,这才是最大的恶。
“赵默。”
“竟是赵翁翁!”封蘅大吃一惊,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睢阳郡侯赵默宦官出身,太武帝平定凉州后净身入宫,因恭谨小心任侍御中散,历任选部尚书、侍中、散骑常侍、左仆射,大约半年前,拓跋弘命其往定州任刺史,没想到他一直在调查雍州之事。
身为帝王亲信,封蘅这才明白,赵默一定是查到大事,故而仓促回平城面圣,而赵默选择的是拓跋弘,不是仁寿宫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