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封蘅将手中的佛经放下来,看着匍匐跪地的柔然优伶,五官深邃,腰肢纤细,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碧奴。”优伶垂首,战战兢兢。
“可知本宫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奴婢不敢胡乱揣测。”
封蘅笑了,“你不敢揣测本宫,倒是敢揣测陛下。”
“奴婢不敢。”碧奴慌忙伏地,“奴婢自知卑微,从不敢有非分之想,献舞也是嫔御娘娘要求……我……”
封蘅盯着她不说话,碧奴吓得全身发抖,一旁的岚风训斥道,“昭仪待人温厚宫中谁人不知,就是刚入奚官署的奴婢前来拜见也没有像你这样心虚。”
“奴婢冤枉!”碧奴竟吓得泪流满面,“奴婢只是想活下去,从没有攀高枝的心思,奴婢自请出宫,或者……或者……”
她愈发情绪激动,竟抓起鬓边发簪抵住脸颊,“昭仪若是不信,奴婢愿毁容以证清白……”
封蘅站起身来,听见这话就想起了渠沮昭仪,才明白拓跋弘说不好应付的意思,瞬间变得冷漠如霜,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个头发凌乱委屈不堪的姑娘。
碧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闭眼狠心就要划下去。
“你大胆!”岚风慌忙出声制止。
封蘅轻哼一声,“她没有这个胆子。”
碧奴缓缓睁开眼,无力地垂下手去,簪子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昭仪饶命。”
封蘅失了耐心,“说,谁教你这样的?”
“是……”
“我这样问你,你还要遮掩吗?你想要自由,脱离贱籍,我都能满足你,可你若是敢撒谎,这张脸保不住,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
碧奴陷入了沉默。
封蘅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定是认了死理,她缓缓走到她跟前拾起簪子,反手抵住碧奴的脖颈,“我本没打算要你的命,不过你以为魏宫里有人手铸金人踩在我头上,这就打错了算盘,即便另立皇后,你也看不到那天了。”
说罢,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七八分,很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来。
碧奴惊恐地瞪大了眼,封蘅眼里满是狠戾,银簪的冰凉与血的甜腻混合在一起,她实在低估了眼前这个传闻中最宽容善良的宠妃。
“我说……我说……”她慌乱地向后瘫倒在地,“韩夫人要我画与先皇后类似的妆容,跳她跳过的舞,为的就是提醒陛下后位缺失,她说在宫里先皇后是禁忌,她要我试探陛下的心意。”
“陛下见了你的垂珠眉,什么反应?”
“陛下说很好看,要我日后表演时都要这样画。”
封蘅嗤笑一声,“你还真是糊涂,她对后位胜券在握,故而你不敢得罪未来皇后,她还许了你什么?”
“事成之后,给奴婢一笔钱财,放奴婢回柔然。”
“即便她有机会手铸金人,你以为自己能活着出魏宫吗?”封蘅冷冷看着她,“我会尽力保全你,往后别再模仿思皇后,你这样明媚,阳葵就该热烈向光,这些阴暗的算计不适合你。”
“奴婢只是想回家而已。”碧奴泪流满面,“奴婢听凭昭仪差遣。”
“回缀霞宫去吧。”封蘅沉声说,“要想活命,任何人问起来怎么伤的,都要说我嫉恨陛下偏爱你,听明白了吗?”
“是。”碧奴连声应答。
“岚风,送她回去,告诉张嫔御,她想使美人计就自己使,让一个优伶爬上龙床,成了笑话,她也就不配住在缀霞宫了。”
雨丝缠着柳絮扑在菱花窗上,廊下飞檐斗拱宛如蛰伏的兽,封蘅搁下朱砂笔,指尖在记档处洇开一点胭脂色。二十匹流光织锦的数目在素绢上格外刺眼,足够裁制十套胡旋舞裙。
“陛下这不是当众打昭仪的脸!”岚风气冲冲地,“我回来时听闻毓福宫的灯烛添了九枝莲纹的,又赏赐五十斤金料并各色器物,哪里有妃嫔产子如此恩赏的先例,难不成陛下真要立那位娘娘为后不成?”
封蘅笑了,“你有什么可气的,左右不会是我,韩夫人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