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见势不妙,拔刀相向,直扑段太阳而来。段太阳不慌不忙,箭镞在手中一转,侧身避开锋芒,反手刺出,动作一气呵成。老者躲闪不及,肩头瞬间见血。
“有意思,我当是这位会用箭镞的司马是什么人,原来是故人。”那老人后退两步。
“故人?”段太阳手中的箭镞稳稳指向对方,“你也配?”
那老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自然是不配,谁不知道当年在王府一手弑十兽扬名关中的宇文时微呢。”
卢源震惊地望向段太阳,一个瞬间,箭镞封喉,老人应声倒地。
段太阳要把这里变成坟场。
卢源深吸一口气,此刻才明白为何冯家在风口浪尖也要派人行刺,太后总不至于与拓跋道符勾结,冯熙也不至于如此不识时务,原来,他眼前这个人,是非死不可的人。
庄子内的喊杀声渐渐稀疏,玄甲军已基本控制住局面。段太阳大步向前,踩着地上的血迹,“不要放过漏网之鱼。”
下一个,就是拓跋道符。
艳阳高照,段太阳亲自大开关门,迎接叛军出关出发洛阳,对拓跋道符的要求百依百顺,有应必求,军需粮草一一齐备,三万叛军绵延如黑蚁的队伍穿过灞水的石桥,玄甲军护送的粮车上,桐油正顺着稻草缝隙渗进泥地。
与此同时,帝王命司空平昌公和其奴、东阳公拓跋丕领兵讨伐拓跋道符。
“王爷请看,过了鹰嘴涧便是洛阳门户。”幕僚扬鞭指向远处两山夹峙的险要,拓跋道符抚着刀柄上的纹路大笑,仿佛攻入平城仅仅是时间问题。
平城魏宫的年轻稚儿,如同案中鱼肉。
当夜叛军扎营涧口,段太阳亲自带人将最后十车粮草推进中军帐。卢源蹲在树梢看着粮车底部暗格弹开,三十个灌满火油的陶罐与箭头碰撞出细微脆响。
三更梆子响过两遍,拓跋道符突然惊醒。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哨声,与十几年前围猎永昌王时的示警声如出一辙。他抓起狼刀冲出营帐,却见段太阳的玄甲军如鬼魅般退至山脊,月光下数百支火箭正对准谷底。
拓跋道符目眦欲裂,刀锋砍断最近粮车的麻绳。漫天火雨落下的刹那,被桐油浸透的粮草轰然爆燃,火蛇顺着提前洒落的铁蒺藜直扑马厩,受惊的战马拖着燃烧的粮车横冲直撞。
拓跋道符惊慌地望向站在高地的段太阳胜券在握的冷笑,终于想起他究竟像谁——分明是永昌王妃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
永昌王拓跋仁在寿春得李氏女,李氏女没入宫廷为先帝所幸,生今上,子贵母死。
他那发妻,乃是宇文家的长女,当年平城猎场上最英姿飒爽的姑娘,也是威严又压抑的王府中待李氏女最热切温柔的人。
段太阳将拓跋道符的头颅挂在马鞍上,翻身上马,向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要用这颗头颅,祭奠死在长安的姐姐,还有被掳到平城到死都没有再见的李氏女。
不是李氏女,那是大魏的文成元皇后,当今陛下的生母。
那个女人短暂的一生飘摇如浮萍,恐怕连帝王都不知道她的闺名。
大约这世上还只剩下他知道。
文成元皇后李氏,讳檀,小字恒露。
恒露久而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