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朱诺打开了木质大门的挂锁,“猜猜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的?”
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门后露出漆黑的室内。
一道走廊向里延伸,两侧的墙上是一扇扇门。
“不像是库房,也不是商铺……”戴安娜没有立刻跟上来,而是打量了一下此地和纺织厂的距离,“嗯,我记得这一片已经废弃多年了?”
“是。这房子是三十年战争时期建起来的,是武器厂的工人宿舍。听房东说,南边那个武器厂关了之后,这儿就闲置了,倒了几道手到了他手上。”
好些木地板已经腐坏了,朱诺一脚下去便踩塌了一块,只好更加小心翼翼地走动。
她推开一扇门,门内靠墙放着几张坍塌的木板床。没有装玻璃的大窗户像一个空荡荡的眼眶,风穿堂而过,把尘埃与木屑吹得到处都是。
戴安娜站在门口,微微仰头,视线落在屋顶的横梁上。上面挂着几根生了锈的铁链,不知曾经吊着什么,或许是枪管,或许是熔炼用的铸件。
她收回目光:“地方还是很不错的。把几个房间中间的墙敲了,连起来就是教室。”
两人继续走动,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过去这里住着的是工人,他们日复一日地制造着制造死亡的工具。而如今,它要成为一个教室,让人们学习写字、读书、计算,学习理解这个世界。
朱诺环顾四周,默默计算着改造所需的成本,想象着这里不久之后的模样。
横梁上的锈链会被拆掉,破败的墙壁会被粉刷一新,窗户会装上玻璃,桌椅会摆放整齐。
女工们在这里翻开书页,老师在这里讲授知识,黑板上写满数学和文字……
她低声笑了笑:“你说,要是那些曾经在这儿住过的工人听说,几十年后这里要用来教书育人,他们会作何感想?”
戴安娜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觉得不可思议,也许会觉得宽慰——毕竟,没人想一辈子都活在战争的影子里。”
她伸手摸了摸墙上上被刀刻出的深痕,那是一个简笔画的小太阳,中间一张笑脸。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几声敲门声。
戴安娜朗声说:“请进。”
虚掩的木门被推开了。朱诺回头,看见一位身着棕色长裙、戴着羽毛帽的女士站在门口,冲她微微颔首。
“请问这里是——”她看向残破的建筑内部,“戴安娜女士的新学堂?”
戴安娜转出了房间,迎上前:“正是,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摘下手套,露出一双修长而苍白的手,递过来一封信。
朱诺先瞄了一眼落款,是薇拉。
她一目十行地扫过这封推荐信:玛格丽特,三十岁,常作为小姐们的“女伴”出入于林雪平最高尚的家庭,教授文学、礼仪和商业知识。
与此同时,玛格丽特毫不拘束地在屋里走动,目光扫过四周。
窗户缺了玻璃,角落里仍有未清理干净的锈迹,但空间很大,墙壁稳固,光线充足。
“如果说这里将成为教室,那真得费好些功夫呢。”她也忍不住感叹。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把它改造成合格的教室。”朱诺说,“不过,教授学生的人就和容纳他们的空间一样,都十分重要。”
玛格丽特看了过来。
朱诺解释道:“我有些好奇,你真的愿意来这里教工人吗?毕竟,这儿和你过去的学生——和教室都不太一样。”
玛格丽特垂下眼睛,把手套放在随身的小皮包里,语气平静而清晰:
“当然愿意。薇拉女士和我说了这个消息后,我立刻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她走向漏风的窗,在一张相对完好的木板床上坐下。
“我曾教过商人的儿子,让他们学会算账;教过贵族小姐,让她们写诗和信。但我没有机会告诉农民和木匠的孩子,世界不仅有锄头和锤子。”
她顿了顿,看向朱诺:“我可以教工人们读写标准瑞典语、基础算术和绘图,像教孩子一样。”
朱诺笑了:“正是我们需要的科目。”
戴安娜靠在门边,对玛格丽特点了点头:
“也许你会想谈谈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