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澄撤回了手。
手指如火烧一般,随着酒液划过,微微有些痒,又有些烫,就仿佛这酒,是在赤焰中滚过一般。
但他分明知道,这酒是冰凉的。
萧泠神色倒是平静,只是长睫颤动,手指下意识扣紧了酒坛子,小巧精致的酒坛子并非是什么坚硬物件,他一用力,酒坛子便不堪承受爆裂开来。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萧泠长睫一颤,目光缓缓移到手上。
萧澄惊了一瞬,去看他的手,有些担心:“你没事吧,手有没有受伤?”
萧泠回神,慢慢扔下手中的坛子碎片,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拿了帕子擦拭手中的酒液:“没事,没伤到。”
萧澄看着他的手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便放下了心,嘟囔道:“这酒坛子做的有些太脆弱了。”
萧澄手一顿,并未反驳,只是道:“确实有些脆弱。”
“不过……”
萧澄:“不过什么?”
萧泠便微微笑了:“不过你已经醉到连酒坛子都拿不稳了吗?看来你的酒量好真是假的。”
是醉了,所以才会有失控的感觉吗?
所以才手指颤抖,以至于拿不稳坛子吗?
好像不是这样。
萧澄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张开嘴唇,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吞了回去,最后也只是道:“你怎么知道我酒量好?”
他原本想要说什么呢?
其实萧澄自己也有些分说不清。
萧泠一顿,很是平静地解释道:“听旁人说你们洛泽城的人都爱酒,应当人人都酒量很好才是。”
萧澄一听这话,便笑了:“这话说的可不对。”
萧泠顺着他的话问:“怎么说?”
“就像我三哥,他酒量就不好。”萧澄提起家里人,便抛开了之前的思绪,神色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三哥他啊,从来都是三杯就倒,但三哥极为自持,知道自己的酒量,无论什么时候喝酒,都不会喝多,怕醉酒误事。
家中人中,萧澄自己的酒量是家里人中最好的,除他以外便是七哥。
“说起我七哥,你不知道我七哥多么顽皮。”
“你知道每个人喝醉了之后都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倒是会安静地睡去,有的人便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我家哥哥姐姐便是后者。”
“七哥每次都会在哥哥姐姐们喝醉的时候,偷偷将他们做奇怪事的模样用留影石留下来,然后在第二天人醒了之后,再放给大家看。”
七哥每次都会被‘追杀’,甚至有时候会被群起攻之,七哥便叫喊着说杀人了杀人了,让三哥主持公道,但由于他太过分,三哥也不会从中调解,还会说多打几下。
“七哥每次都会讨饶,但下次还会这么做。”
后来哥哥姐姐们为了‘报复’七哥,想留下来对方的醉酒样子,公开处刑,于是便趁着七哥生辰之时,进行灌醉七哥的计划。
七哥酒量极好,哥哥姐姐们也知道这一点,特地寻了七哥没喝过的酒,什么样的酒都掺在一起,大家一个接一个上前去敬酒。
萧澄自己也上去凑了一杯。
因为七哥酒量太好,最后不但七哥终于醉了,一大半人都醉了,属于是舍命陪君子了。
醉了大半的人开始闹腾,场面可想而知。
“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那叫一个乱七八糟。”萧澄神情语气都带着笑意,“三哥当时负责在一旁留影,我就在旁边看着。”
“然后呢?”萧泠问。
“当时三哥成功留下了七哥的醉酒样子,七哥喝醉了,就想爬树,爬上了树,就要抱着树枝睡觉,假装自己是只灵兽,别人喊他也不下来,说自己要睡觉了。”萧澄想起就觉得好笑,“但也不能就那么看着他在树枝上睡觉,后来还是把树枝砍了一截,连树枝带人一起送回房里去了。”
“第二天哥哥姐姐们就对七哥进行了公开处刑。”
但哥哥姐姐们都忘了,三哥本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他不仅不在乎,还摸着下巴欣赏了一番,说,瞧瞧,爷睡着了还是这么英俊,不仅没觉得尴尬,还兴致勃勃地观看,甚至放大了看,转着圈看,那种神情,就好像很骄傲似的。
哥哥姐姐们顿时索然无味,费了这么大劲儿,却是这个结果,都很不爽,各个捋起袖子,又开始群殴了。
果真还是打一顿比较好。
熊孩子还是得这么教育。
“然后七哥又开始讨饶了。”萧澄说起从前的事,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他看起来那么快乐。
萧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挪开过一眼。
整颗心似乎都变成了软绵绵的云朵,柔软地不可思议。
萧澄说着说着,忽然对上萧泠的视线,那样专注的眼神,好像眼中只有他一人一样。
他莫名地脸皮又烧了起来,说话也变得没有按么流畅,有些磕吧。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在一旁响起。
“你们在说什么呢?”
六七方才一直在盯着二哥,偷偷看着他喝酒,眼看着他醉的迷迷糊糊抱着酒坛子醉过去,这才终于跟解放了似的,终于没有人打扰他了,才跑到这边,硬是要挤进两人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