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殿选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元慧就被芸香叫醒,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过不了一会儿,经过众人一阵忙碌,刚才那个一脸稚气的元慧已经不见了。只见镜中人,身披五彩霓裳、浓妆艳抹,只是头发还披散着,元慧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呆来,小宫娥拿着梳子走到元慧身后。
元慧见了,暗暗请求:“能不能只为我梳侧髻?寻常些就好。”
小宫娥面露难色,看向芸香,芸香会意,支开了众人,只留了一个小宫娥在旁帮忙。
“这几日,你我相处下来,你性子淡然,我早已知晓,可宫中等级制度森严,都需按规矩梳妆,一丝都错不得,今日她们若是没有为你打扮好,上头怪罪下来,你让她们如何交差呢?”芸香一边为元慧梳头一边说。
“尚宫,我明白了。”元慧带着歉意道。
元慧装扮好,由尚宫领着前往文华殿。
吉时到了,贵女们被分为四班,一班三个人,前面由两位内侍抬着屏风,贵女们跟在屏风后面进入殿内,元慧被分到了第二班。
元慧排在最后,待撤掉屏风之后,元慧端立着,等前面的人都行完礼,她才趁着行礼衣袖抬起之际,偷偷地看了眼座上人。
大殿上方的宝座上,元慧的目光又被坐在中间龙椅上的男子吸引,他器宇不凡,神情孤傲,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都透出君临天下的霸气,让元慧觉得害怕,在皇帝龙椅的右侧的凤銮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元慧想这必是太后了,太后身穿玄色礼服头戴朝冠,在她的另一端,坐着一位戴着凤冠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皇后了,皇后身穿红色的百鸟朝凤礼服,仪态万千,眉清目秀。
“元朔之女元慧,参见陛下。” 元慧行礼道。
“臣女元氏,叩见陛下,太后,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千岁。”元慧跪下来行大礼请安。
“今日殿选,他人都为博得皇帝的青睐,珠翠满头的,可唯独你一人,梳了这般寻常的发髻,就连钗环珠翠也比别人少了许多,这是为何啊?”太后问。
“回太后话,臣女自幼不喜脂粉钗环,不是故意这样打扮。”元慧恭恭敬敬的回话。
“那便是不愿参加殿选才故意这样懈怠惫懒。”太后责问道。
元慧又一次低下头,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样下去可不行,搞不好还会牵连元氏一族人的安危。
她灵机一动想到个办法:“回太后话,臣女听闻近日薪州水患频发,动乱不安,又有山匪扰民、边关又屡遭侵犯。”
“这同贵女殿选有什么关系呢?”太后问。
“臣女知道入选贵女殿选时,所穿着的衣物、所佩戴的首饰、所梳发髻皆可成为民间追捧之风,臣女想若是简朴之风盛行,那就有更多的银子节省下来了,这样一来省下的银子,便可用来帮助安置灾民、边关的人民还有戍边的战士们,这样他们就会有更多的钱粮度过天灾了。”元慧跪下来回话。
“元朔教女有方啊,这样的心系天下苍生,哀家真的是欣慰啊,若是后宫的人都能同元氏一般那也是大铉之幸、百姓之福!”
“臣女惶恐。”元慧还是不敢抬头。
太后思忖片刻:“也罢,哀家做主,赐元氏为四皇子正妃,七日后,大军进宫复命时,就在皇宫举行大婚。”
元慧正发懵,自己就这么成了王妃了?
“母后,这...”皇帝迟疑了好久。
“怎么,皇帝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后不悦。
“到不是,儿子只是觉得四哥的大婚,时间上可是有些仓促了?”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宫中好久没有喜事了!皇后就帮着操办起来吧,四皇子凯旋加封睿王,到时候成婚仪式和凯旋大典一起办岂不更好。”太后道。
“母后说得对啊,这次选秀本就是要为四殿下选一位大妃的,这位元氏又是这般懂事明理,母后这样做,既促成一对佳偶又彰显皇恩浩荡,可不是两全其美嘛。”皇后和蔼的说。
太后点点头:“嗯,皇后说得不错。”太后说完看向元慧。
元慧回过神来再一次行礼:“臣女谢过陛下、太后隆恩!”
“行啦,这件事就这么定啦!郁若,带元氏下去吧。”太后笑盈盈的吩咐道。
一位年长的尚宫走到元慧身边,将她带到了尚阳宫。
元慧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为了四皇子的王妃,她就在尚阳宫里,等待着那位征战四方的四皇子归来,成为她的夫君。
元慧每隔一日就要去福宁殿向太后请安,在后宫妃嫔来向太后请安时,只能回避,不能和他们见面,不过这样也好,除了她身边教礼仪的尚宫和伺候的宫娥之外,元慧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就连即将要成婚的夫君的画像都不曾见过,太后也说起过此事,说因为四殿下常年都驰骋在沙场上,很少在镐都,所以没留下什么画像。
这天,元慧刚刚请完安离开福宁殿,太后便命人撤去了案几,她搭着郁若的手,起身向内殿走去。
郁若看着太后,仿佛有话要说。
太后瞧见她这般,也不言语,径直走进寝殿。
伽善在寝殿内候着,见太后和郁若进来,微微欠身行礼。
“太后。”伽善道。
“你出去伺候吧。”郁若支开伽善。
伽善微微施礼退了出去,郁若将寝殿里的屏风支开,太后站在屏风内,张开双臂,郁若上前为太后更衣。
太后看着郁若便道:“你有什么话想说?”
郁若将太后的玄色外裳脱下,看着太后忖度着道:“奴婢瞧着这位元小姐着实不错,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若是能作为陛下的后宫,那自然能为太后分忧。”
太后笑了笑:“皇帝那边怎么说?”
“陛下已经再查是谁把消息递给四殿下的。”郁若拿了一件常服过来给太后。
太后看了一下,点点头,面向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儿子笑了一下:“皇帝如今也是有成算了的。”
郁若将外裳给太后套好,见主子虽然在笑,可是太后眼神里却没见喜色:“太后是有福气的,陛下年纪轻轻就这般,便是太后悉心教导的缘故啊。”
太后笑笑,抬起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郁若为太后整理好衣裳,也在悄悄观察着太后。
“皇帝大了,心里自然是要有些数的,元氏这次也算是个教训了,他总得知道,哀家不能时时事事都在他身边替他盘算,只有失去了,才会有教训,下一次就知道拼劲全力去守护。也不枉咱们费心谋划,元氏的画像可给四皇子送去城郊大营里去了?”太后换好衣裳走到妆台前坐下来。
“趁着这几日元氏来请安时,奴婢已经派画师画好了元小姐的画像,昨日奴婢已经派人送去了,太后福泽深厚,没有了元氏,日后自然还会有其他妃嫔,太后也定会儿孙满堂,太后就等着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吧。”郁若站在太后身后,对着镜子里的太后说道。
“哀家就等着皇后能为哀家诞下嫡孙,能够保住契罗的未来,哀家就算是安心了。”太后拿起妆奁里一直金凤步摇戴在髻上。
郁若用梳子沾了头油,为太后重新拢了拢头发,她笑着说:“会的会的。”
太后安心的点点头,忽而反应过来:“那皇帝知道是谁告诉老四的了?”
“奴婢已经安排了那日送元氏入宫的小内侍去顶罪了,奴婢听说陛下让王胜悄悄处置了。”郁若变得严肃起来。
“事情了了,便罢,找人去给他家人送些银两吧。”太后惋惜道。
“是。太后不必为这些忧心,奴婢会安排好的。”郁若点点头。
“既然他那么伶俐,认出了皇帝的马,那就别怪哀家了,皇帝身边绝不能出现像淑妃那样的女子,那时候的事,哀家现在想想就觉得恨!”太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元慧住在尚阳宫的这段日子,她同宫娥、内侍们渐渐地熟络起来。平日里元慧见他们当差辛苦,便会常常将太后赏给自己的糕点,偷偷分给他们吃,也会同他们在院子里闲话。
元慧也是在和宫人们的闲话中,得知这次殿选共中选了四位贵女,成为陛下的后宫。
一位是陈大将军的外甥女姓阮,这阮家在前朝出了位武将,阮陈两家是姻亲,本朝有位陈大将军甚得陛下青眼,此女便是陈将军的外甥女,一入宫便被封了妃,另外还有一位是前朝将军的遗女,朝中已经没有人做官了,是太后做主才把她选进了宫,太后封了懋才人,还有一位是个小官家的女子,封了仪才人,是这些人里位分最低。
“还有一位是位南州官员的女儿,皇帝亲自赐了号“裕”,还封了昭仪。”一位小宫娥说。
“想必这位才是陛下自己中意的。”元慧说道。
众人也都点点头。
元慧继续问道:“那宫里现在一共有多少嫔妃啊?”
“陛下才登基不久,现在宫中娘娘还不算多,皇后和静妃娘娘加上前几天选进来的四位贵女,一共就只有六位娘娘。”宫娥道。
“静妃娘娘?”元慧问道。
“那是陛下还是秦王时,王府里的侧妃,是和淑公主的生母。”小内侍道。
“就是养在太后宫里,那位天天抚琴的公主?”元慧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
元慧想起自己去太后宫里请安,日日都会听到悠扬的琴声。
每当琴声从后殿传过来,太后都会笑着说,那是笙儿在抚琴,太后说和淑公主喜欢草原上的琴声悠扬,便日日向伽善苦学琴技,这才有所进益。
可是这位公主长什么样子,元慧却从来没见过,太后不发话元慧也不敢轻易开口问,只是她听见公主的琴声,总是忍不住夸赞琴技高超。
“是啊!日日都弹琴、作画、太后还请了南司教坊的人来教公主跳舞呢...”内侍饶有兴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