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慧拜别了父亲,回到尚阳宫梳洗打扮,换好婚服,梳洗打扮好只等着宣誓的内侍来,吉时一到,太后便派了身边的秦内侍过来,宣了太后懿旨,带着元慧到文华殿配殿候着。
王爷归来,举国欢庆,文华殿大殿上,典礼正在举行,内侍引着元慧到了指定地点,随着殿内王胜一声喝,元慧穿着礼服带着红珊瑚金冠,一步步向正殿走去。
文华殿外的路两边号角依次响起,殿前两侧的鼓点更是振耳欲聋,像是一次次从元慧心底最深处敲响,这段路,往后会比元慧想像中更艰难,更崎岖。
“今日,四哥凯旋而归,朕心甚慰,四哥不但帮朕平定薪州叛乱有功,还在返程时替朕考察官员,为朕分忧,有此肱骨之臣是大铉之幸。”皇帝说。
“陛下,这本是微臣分内之事,而且微臣平定薪州之乱,攘除奸侫,不只是微臣一人的功劳,微臣也请陛下一同恩赏,同臣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为功臣封赏进爵。”四殿下话毕接过副将楚晏捧过来的奏折递给身边的太监。
“纵然说起这加官进爵,朕倒想起太后日前嘱托一事来,然,四哥之前一直推脱的睿王之位,这次不可再拒,另外太后为四哥择了佳人,今日便是大婚之时。”
“这……”四殿下有些迟疑。
“今日既是你回朝之日,也是你成亲之时,这也是太后的意思。”陛下说着示意了边上的人。
只皇帝身边的内侍王胜再次喝道:“吉时到,迎新!”
元慧听见召唤,身边的芸香为她放下红珊瑚金冠上遮面的流苏,提醒她:“这次放下来,在掀起就是礼成之时了,中间可不许掀,姑娘,去往内殿剩下的这段路你可要自己走了。”说完便带着为元慧整理吉服的宫娥们就走了。
“芸...”元慧刚要开口叫她。
芸香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朝她走过来。
“姑娘有福,咱们有缘自会再见。”说罢,便握了握元慧的手就离开了。
元慧沉了口气,随着鼓点一步步向大殿走去,大殿的门开了。
大殿里的有那么多人,可元慧一个都不敢看,更不敢认真去听,她感觉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她沉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她已经能听见自己的头饰,衣带窸窸窣窣、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仿佛外间的一切,她都隔绝起来了。
元慧站定,她没有去看那位自己为了的夫君,而是抬头看向那个坐在高处宝座俯看一切的人,他是那样高不攀,遗世独立,他就是拥有整个天下的那个人。可不知为何元慧却在他的眉宇间看出了些悲愤。
起初,元慧觉得可笑,他可是九五至尊,有何事可愤,但细想想,皇帝也有七情六欲,高兴、伤心也是在所难免。
王内侍咳嗽了一声,元慧立刻恍神过来,立即行礼。
皇帝说道:“四哥,这就是太后为你选的贵女元氏。”
元慧转过身,看向四殿下,这一眼正好对上睿王打量的目光,元慧有些害羞,只得怯怯地低了低头,等元慧反应上头上还有黄金流苏和红纱盖头遮住时,才敢再次看过去。
元慧这位从未见面的夫婿,征战的劳碌奔波,让他的脸上写满疲惫,他的眼睛深邃,元慧不禁看的有些入神了,当今皇室赫连一族有外族血统,当今圣上的眉目俊朗,饶是元慧在宫外都有所耳闻,可这位四殿下,元慧倒从未听过,竟也如此器宇轩昂,只是眉目间多了份南州人的清丽怅然。
元慧的婚礼仪式结束了,她心里充满了对新婚生活的期待,皇帝为了祝贺王爷凯旋特设宴在含元殿款待,这含元殿平日是宴请外国使臣、大节庆才会使用的宫殿,这可是无上尊荣。
王爷将元慧送上马车,让小厮送元慧回府,自己独自一人去了含元殿招待众人,元慧带着几分失落坐在马车里,在安静的夜里,马车一路疾走直到王府。
元慧下了马车就被候在外面的婆子拥着进了王府里,王府里没有宫里热闹,她身边只有服侍的人,元慧被扶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房间,元慧透过流苏看房内各处都是红色和金色,元慧身边服侍的人虽多,但不闻一丝响动,她被扶到床榻边坐下,房中仆妇才散了,房内一时间就剩了元慧一个人。
昏暗的烛火里,元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红色的喜床上,床边垂着红纱帐,元慧带着金冠盖头,一动不敢动,虽是初夏,可元慧依旧感觉燥热,想喝水,元慧知道王府伺候的人不少,可她初来乍到也不敢吩咐她们什么,只好规规矩矩的坐着。
“这儿有我来照应。”是芬儿的声音。
元慧心中窃喜,却也只等听见有人闭了门,才敢动。
“小姐?”芬儿探看了一番,确认了身边无人,才敢怯怯地叫了声。
元慧慢慢撩开遮面的流苏,掀开盖头用手撑着,才探头望去:“我在这。”
芬儿闻声快步向喜床走来,她伸手将垂下来的红色纱帐挂在一边,这才扶着元慧坐回床上去了,带元慧坐定了,芬儿才坐在元慧身边的脚踏边上。
元慧掀起流苏,好奇地问:“你去哪了?今天这一日都不见你,那日我被选为王妃,家中到底是个什么情景?姨娘怎么说了那样的话。”
“哎呀,奴婢被叫去同芸尚宫一起尚阳宫料理小姐的行李了,芸尚宫说,到底还是我来收拾了,再带进王府稳妥些,说起小姐被赐婚那天啊,唉,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说着芬儿到气性起来。
“哎呀,好芬儿,快与我说说罢。”
芬儿看了看元慧,眼珠子转了转,才说道:“我和小林将小姐送进宫里,回到府上之后,夫人就过来打听大小姐的情况,还和老爷说,等大小姐当了娘娘也要让二小姐也进宫来当娘娘才好,几日后,小姐成为睿王妃的旨意传来,娴夫人就冷言冷语的说了好多,嫌弃大小姐当不了宫里的娘娘,她还和老爷说一定要想法子,让二小姐进宫当娘娘,才好让她也跟着享享福,老爷懒得同她计较,不与理会,娴夫人竟还在府中摆了宴席,还请了老爷的同僚前来赴宴,我听娴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还...打着睿王的名头收了许多礼品,还将二小姐介绍给了许多官员的夫人。”
元慧听了芬儿的话,隐隐担忧起来:“姨娘的脾气,你我是从小见识了的,只是睿王殿下那边可别误会了才好,我得找个机会和睿王殿下说说。”
“也算我们小姐好性子,现在想一想,您还没进门,家里倒靠着睿王的名义招摇了,若是让睿王知道了,这得怎么想您?万一睿王要是真的怪罪下来怎么办?老爷也是糊涂,怎么不拉着点娴夫人啊。”芬儿越说越生气。
“这件事,咱们且先看看姨娘要干什么,你找人替我多多留意,如果再攀扯到睿王殿下你立刻来回我。”元慧话音刚落。
只听门外喝道:“睿王回府!”
芬儿一个机灵跳起来,帮元慧整理好礼服,放下遮面的流苏,芬儿看了看元慧一切都整理停当了,这才放心的迈出纱帐外,放下纱帐,端立在外边。
元慧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只闻芬儿请安道:“殿下大喜。”
睿王身后跟着进来不少仆妇,众人纷纷行礼道喜:“殿下大喜。”
睿王笑着说:“赏!”
小厮走上厅前来散了银子,元慧只听得纱帐外窸窸窣窣的衣裙摆动声,珠饰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些陌生的道贺声。
此刻元慧的心跳得极快,她不住地眨眼,想要在这群人中,仔细听一听哪个是睿王殿下的声音,可是她端坐着听了好久,这些声音都是远远的,只是偶尔有一两声男声在前面热闹了一番,又和睿王殿下道喜,元慧不曾听见过睿王的声音。
闹了一阵子,声音渐渐地变小了,后来人群也散尽了,睿王这才缓步朝寝殿走来,缓缓掀开元慧的头纱。
元慧先是诧异,睿王身边怎么都没有人服侍,但她面上不敢表露出来,羞怯地笑着:“王爷。”
王爷没有看她,转过身坐在床边:“连日行军,我已经很累了。”
元慧善解人意说:“妾身知道了,那妾身侍奉王爷安枕吧。”
睿王突然抬眼看她,忽然愣住了,他开始细细打量着元慧,说道:“我好像见过你!”
元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为何妾身没有印象?”
王爷忽而问道:“你是不是进宫时遇到了玄虎营的骑兵?”
“是啊,您怎么…哦!您可是那其中一位军爷?”元慧欣喜地看着眼前的人。
“正是!那日是唐突了。”王爷略微欠欠身。
那是所见竟是他,这是缘分么?元慧原是不相信缘分的。
可这真是太让她意外了,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问道:“那位射箭的那位公主是?”
“哦,那是陛下的胞妹柔嘉公主,赫连婉宁,乳名唤作宁儿,只因这妹子,聪敏机智,个性直率不羁,分外受宠,父皇在时都快宠上天了,所以才如此胆大。”
“妾身倒是有些羡慕公主,妾身自从母亲去世,就再不敢恃宠而骄了。”
“今后本王定会护你周全的,王府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王爷道。
“夜深了,妾身伺候王爷安置吧。”元慧笑了。
他看着元慧点点头。
第二日天还没亮,元慧便起来了,唤来值夜的丫头来为自己梳洗。
“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慧问。
“回王妃,刚刚卯时。”小丫头答道。
“你先替我梳洗吧,殿下也快要起身了。”丫头应了是便退出去准备了。
元慧悄悄走到床前,看着正在熟睡的睿王,心中不禁暖洋洋的,元慧替他掩好帐子,不想一丝风透进去,她起身悄声走到妆台前,就见芬儿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我刚刚不是吩咐人了么?”元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姐,你若是醒了,就派人叫我罢,没的让别人伺候,倒不舒坦了,我正巧撞上,便打发她去做别的活计了。”芬儿说着为元慧穿好了衣服。
芬儿又走到门边,和守在外面的丫头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儿侍婢们端着盥洗用具的鱼贯而入,轻手轻脚,不曾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