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头痛欲裂。
“Hande hoch(举起手来)!”
星光缓缓举手,转身间,三支枪口已抵住眉心。
“瞧瞧,我们的伏击收获了什么!”领头德军下士粗暴地扯下她的军衔章,盯着脖子上的绷带狞笑,“大尉?苏联军官!”
她垂眸,不语。
下士的枪托狠狠砸向她的腹部,其他士兵一拥而上,卸下了她身上所有的武器。
剧痛让视野发黑,但星光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盯着不远处被按倒在另一个泥坑里的辛格。那小子腿上的鲜血浸透了军装,却还在用吉普赛脏话问候德军祖宗十八代。
等会儿,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全部带走。”
·
防线被贯出一道口子,溃散的德军部队正在后撤。
装甲运输车的铁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星光被粗暴地推入车厢。反绑的双手磨破了腕部的皮肤,鲜血在绳索上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透过车厢的缝隙,她看见——焦土上歪斜插着的维京师黑色太阳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杆下堆积着尚未清理的阵亡士兵尸体。这是第5装甲团2营临时搭建的战俘营,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和腐肉混合的刺鼻味儿。
作为被俘的苏军指挥官,她被单独关进一间由弹药库改造的审讯室。四壁渗着阴冷的水珠,墙角残留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已经氧化成了深褐色。一张铁椅孤零零地立在房间中央,椅腿上的锁链在水泥地上拖出深深的划痕。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科瓦连科,近卫军大尉。”SS少尉用带着浓重日耳曼腔调的俄语念道,刺刀挑起她的下巴,“闻名不如见面。今天的战斗,你们也不算全胜。”
星光从喉间挤出一声冷笑。
“收起你的傲慢,大尉。”刀尖下滑,抵住颤动的喉结,“费舍尔上尉期待见你这个对手很久了,待会最好留点力气呻吟。”
猫儿收起惯有的炸毛模样,露出老虎的利爪。即便沦为阶下囚,眼中仍燃烧着桀骜的火焰。
刀锋划开绷带,鲜血顺着脖颈滑落:“我说了,收起你的笑。”
她笑得更加放肆,血沫从伤口咳出,在苍白的脸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啪!
枪托重重砸向她的锁骨。剧痛中,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住手,威廉姆斯。”
寻声望去,星光抬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站在门口的德军军官肩章银光闪烁,那双蔚蓝的眼睛冷得像波罗的海的冰。
威廉姆斯立正敬礼:“长官!”
角落的审讯桌上摊着科瓦连科的私人物品:红星勋章、磨损的怀表、沾血的战争日志、匕首。
菲利克斯随手翻开日志,指尖停在最后空白的日期页——过去一周多竟无任何记录。
他靠坐在椅子上,冷冷审视着蜷缩在地的俘虏:“8月11日的夜间突击,是你指挥的?科瓦连科?”
威廉姆斯在旁侧磕磕绊绊地翻译。
“Ja.”
“你还会德语?”
“Ja.”
“还真让人意外。”
猫儿翻白眼,还有更意外的呢。
“那么,”他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火星在昏暗的审讯室里明灭,“大尉同志会乖乖配合审讯的,对吧?”
灰白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面容。
“……”
她指了指喉咙。
“我问,你答。”
“Ja.”
“只会说‘Ja’?”
“Nein.”
似曾相识的场景。
菲利克斯的香烟悬在半空,恍惚间仿佛看见“汉斯”的影子。
那个总爱和自己拌嘴的少年,不知这两周过得如何?是否还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等着自己回去?此刻的【“他”】,想必正被迪尔斯严密保护着……应该……是吧?
“长官?”威廉姆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竟下意识掐灭了香烟,“为什么手下留情?”
“Nein.”
菲利克斯拾起那把磨损的匕首:“这是1941年哈尔科夫战役的纪念品?刀柄刻着‘致最顽固的熊’。”
“Ja.”
“第51近卫坦克旅的‘疯熊’科瓦连科,”匕尖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虽然不算只会直线冲锋的莽夫,但也绝不是个百分百敢于冒险的指挥官。”他俯身逼近这个让自己屡尝败绩的对手,“可过去一周多,你的战术风格判若两人。精准、狡诈、疯狂……甚至预判了我的每一步。”
好敏锐的大灰狼。
星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毕竟在维京师待了数月,又熟读库尔特的战术笔记,对菲利克斯这种抄作业的战术风格,实在不难揣测。
匕首抵住她的咽喉,菲利克斯一字一顿:“你、是、谁?”
审讯室陷入死寂,只余交错的呼吸声。
刀刃压进绷带,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滑过锁骨。但她只是平静地凝视对方,连睫毛都未颤动。
“说话。”
“菲利克斯……”沙哑的德语从染血的绷带下渗出,“你……认为……我是……谁?”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漆黑如夜,却有星辰闪烁——与“汉斯”如出一辙……怎么可能?
刀锋微微一顿,一个大胆到疯狂的答案呼之欲出。
【“长官,假如我不是‘我’……”】
『假如我不是“我”,你能认得出我吗?』
不。
怎么可能!
菲利克斯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
与此同时,苏军成功突破德军防线。第1坦克营营长科瓦连科被俘的消息传回指挥部,索科洛夫政委立即接过指挥权,率领余部与第47集团军汇合。葛罗米柯少校下令继续推进,对维京师第5装甲团实施围歼。
T34的履带碾过燃烧的德军阵地,将万字旗与残破的躯体一同卷入泥泞。
远处,维斯瓦河上空的浓烟遮蔽了半边苍穹,朝阳如同被战火熏黑的勋章,悬挂在满目疮痍的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