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不用上朝,俩人还是一大早就返回府里。褚元祯挂着羽林卫的职,不好耽搁,换下衣服径直去了卫所。
蔺宁在廊下找到裘千虎,憋了一整晚的火再也按捺不住了,“呦,自在的嘞!”
裘千虎确实自在,他名义上是蔺宁的护卫,但蔺宁把他当兄弟,俩人常在一张桌上吃肉。
裘千虎听见声音抬起头,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太傅呦,我可真是太佩服您了!咱殿下是什么人,清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您竟然能骑到他背上,他还说不出一个不字,这、这,爱妻如命莫过于此!”
“你这成语用的——”蔺宁皱了皱眉,“要不给你请个先生,好好学学。”
“不需要。”裘千虎大手一挥,贴近了问道:“昨晚,去哪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蔺宁的火气直冲天灵盖,劈头盖脸便问:“你从哪里摸来的话本?!”
裘千虎愣了半晌,随即明白了,低头搓着手,“那个……富阳那位杨大人给的。”
“杨大人?”蔺宁终于想起府里还住着这么一号人物,问道:“杨儇呢?回来了没有?”
土地变革一事在朝中激起了千层浪,杨儇被褚元恕留在了宫里,却不想这一留就是好几日。
“回来了。”裘千虎连忙点头,“昨日便回来了,这会儿应是闲着呢,您要见吗?”
“见。”蔺宁抬脚往屋里走,又补充道:“先让小厨房烧热水,我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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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儇才用过早饭,此刻不知从哪儿寻了一块白布,正准备研墨作画,他见蔺宁来了,立刻起身,绕到桌前行礼。
“扣在宫里这些日子,委屈杨大人了。”蔺宁把杨儇扶起来,俩人一前一后落座,“好在陛下已经松口,努力终是没有白费。”
“下官不曾委屈,倒是太傅与五殿下为了此事数度奔波,费力劳心,令人敬佩。”杨儇顿了一顿,“如果方便,下官还想去一趟顾大人府邸,送他最后一程。”
蔺宁沉默半晌,说道:“再等一等,圣旨未下,此事还未真正定局。顾大人至死都在求一个结果,如果不能令他如愿,我便无颜面去送他。”
“太傅。”杨儇犹豫着开口,“陛下……当真允了土地变革之事?下官出来时,只看到宫门口围满了学生,是成竹同下官说,您只身前往觐见并说服了陛下,可这事关门阀利益,动辄伤及国脉根本,当真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服的吗?”
蔺宁没应,其实他也不敢确定,这就好比是场豪赌,他能肯定自己戳到了褚元恕的痛处,只是不知道这痛处够不够厉害,够不够让褚元恕为之让步。
正踌躇时,裘千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傅!宫里边来旨了!”
屋内的俩人闻之一怔,匆忙出门。
这头院子里已经跪倒了一片,蔺宁与杨儇没来得及换官袍,跪在最前面。前来传旨是满祥,褚元恕把他派来,定是大事。
果然,只听满祥尖着嗓子说道:“勅谕国子祭酒蔺宁,入内阁,拜首辅,修租佃条例以作日后之用,限期五日,不可怠之。”
说罢,哈腰对着蔺宁,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太傅,不,现在应当唤您首辅了。蔺首辅,接旨吧,这不正是您求来的吗?”
蔺宁跪着没动,问道:“就这一个?”
“您还想要几个嘞!”满祥两眼一瞪,“快接旨啊!”
蔺宁这才伸出双手,他不喜欢满祥,说话也没客气,“今日乏得很,实在不便留公公吃茶,如今这旨也接了,还请公公早些回宫复命吧。”
满祥脸色铁青,“咱家做事,无需您来指点。”
裘千虎看着五大三粗,实则是个机灵的,见状赶紧摸出一把碎银子塞到满祥手里,说道:“我家主子今日身体不适,这点孝敬算是请公公喝茶了。”
这一套动作下来,满祥才缓了脸色。
等送走了人,蔺宁抓过裘千虎,“你哪儿来的碎银?”
“殿下给的。”裘千虎直叹气,“殿下说,您这性格容易得罪人,叫我多长一个心眼儿,若是有剩下的,就当是赏我的酒钱,可您……哎!别说酒钱了,您一句话,全造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