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两人在这个小村镇里的最后一面。周三顾适从酒店打了电话来告诉她因为律所那边临时有事需要处理,下午定了机票回去。临挂电话前,问了徐永亿的航班号。徐永亿有点意外,玩笑道“难不成你要来接我?” 电话那头浅浅地嗯了一声。她一下倒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天生对这种麻烦人的事感到不自在,只斩钉截铁地说让他不必麻烦,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说自己要去赶飞机了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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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周六,这几天南部一直阴阴地有雨,徐永亿的航班延误了三个小时,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一边分余心给传送带上的行李,她一边低头望着手机上那迟迟未有司机接单的打车页面,没有来有些后悔前几天对顾适的拒绝。但又想到他要来接她还得等上个几小时的延误,自己忍不住笑自己的自私。把这念头摇到脑后,徐永亿提了行李往出口走去。
正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继续望眼欲穿那手机界面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头,然后看到顾适站在一席灰色大衣里,一手拎着一杯麦当劳望着她。徐永亿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一路上的飞机颠簸她睡也没睡好,下了飞机就像个孤魂野鬼眯着眼睛在机场里飘着。这时看到顾适,第一反应居然倒不是惊讶,而是下意识地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
顾适把一杯还带余温的纸杯伸到她面前,徐永亿空了一只推行李箱的手接了过来,顾适也顺势把箱子带到自己手边。
徐永亿累到都忘了问他问什么会出现在这,只机械地望着那杯突然出现的热饮问道,“这是什么。”
“阿华田。”没多停留,顾适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我不喜欢喝阿华田。”事实证明,人困到一定程度,情商也会一起睡着。
“那你喝我的吗?这个是热美式。”徐永亿点点头接了过去,还没等顾适说什么,就见她急急地灌了一大口。精神稍微醒了点,她才留意到刚刚喝的时候杯口还带点湿润。“你喝过了?”望着他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徐永亿这下彻底清醒了。一下子觉得手里的杯子都变烫了起来。
一瞬间两人相顾无言,空旷的机场大厅里,只剩下行李箱徐徐往前滚动的声音。顾适斜斜地往身旁的人看了一眼,“你嫌弃我?”
“没有。”
“那你再喝一口。”
顾适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加快自己的语速了,还没等他补上自己是在开玩笑,就在余光看到徐永亿又低头抿了一口,喝完还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本来想提醒她自己口袋里其实有吸管的,但面对她这般正义凛然的神色,顾适便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不自在的情绪依然在这两人中存在着,只是一瞬间换了一个主角。
徐永亿的瞌睡走了些,坐上了车,她一下想到那个还没问的问题。“你怎么会想来接我的啊?”
“刚好有空就来了。”虽然他只不过觉得这是作为一个丈夫最基本的责任,但他知道她的个性里有十分固执的不愿意麻烦人的成分,便也不想给她太大的负担。
徐永亿点点头,小小声道了句谢谢。车子稳稳地穿梭在雨幕里的高架桥上,她望着挡风窗上一摆一摆的雨刮,一边小口啜着咖啡一边发起了呆。
也不知道是对着他说的,还是自言自语。顾适就听身边人叹了口气然后感叹道“也不知道这是结婚的好处,还是你的好处了。”
他被逗乐了一下,分了点视线给她,又收了回来看路。脑海里却还刻着她那副发着呆,嘴角带笑的孩童般愣神的模样,他莫名的心里感到被酸酸地拧了一下。不痛不痒地一拧,却有一种难以有理智描述的情绪迅速地泛滥开来。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但这好像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原来会觉得一个人可怜。对,可怜。
“以后你出差,可以把航班号都发给我吗?”等了许久,却没听到答复。陌生的情绪占上心头,想要克制一下内心没由来的恐慌,顾适渐渐用力地握紧了方向盘。再往身旁望去想要试探她的态度,却发现那人原来已经是合上了眼睡着了。
嘴角泄了力又弯了上去。顾适下了高速找了个路边停下车,小心翼翼地把徐永亿手里的咖啡杯抽走后,把外套脱了盖在她身上。凝神看了会她的睡颜,瘦了太多了,顾适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