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将尽。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院子里芍药早已被淋的湿透,顺着无力的花茎流下浓艳的深红。
屋内昏沉沉的,像是被青雾笼罩了一般,一切都有点模糊不清。
姜葛支着头坐在窗前把玩着手中的哨子出神。
到东郡已经几天了,如今她正和姜氏一大群人住在这边的一个山庄上。
按理来说,战事已经结束,本应该回安平,但是姜二爷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一直在东郡没有动身。
姜协也一直有人去找,为了保险起见,她一回来就去信给了姜莹,但包括陈姑和当时的车夫一个人都被没找到,车夫的家人都在姜家,如果他逃出来了一定会回来,但现在他们全都杳无音讯。
唯一不算太糟的是也没找到任何人的尸体,如今她也只能慢慢去等。
风裹挟着雨丝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看着哨子上精致的纹路,掐金的鸟羽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熠熠生辉。
她不由得又想起姜徽。
她回来之后本想去找他,却得知他也并未和姜家人在一起,听侍女们说,叛乱的时候他正在外面,被堂姐夫宋容和友人给救了,现在正在山阳王府暂住。
想到他和姜莹现在应该住的很近,寄信的时候应该也问候一声的。
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雨水顺着窗棂木的纹路往下流。
忽听得门外回廊处传来嘚嘚的脚步声,不多时,只见得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女带着女婢急匆匆的拨开帘子便走了进来。
“你倒是闲情雅致,大兄受伤了也不见你伤神一下,也是,你出去一趟,跟着大周第一世族最好的郎君长了见识,自然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了。”
来者正是六姑娘姜芩,之前姜葛被祁衍送回姜氏,对外只说是与姜协走失之后恰巧被路过的祁二公子所救,后又帮忙照顾一些受难的孩童所以耽搁了几天。
但姜芩知道后,从此见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里暗里总要拿些话来刺一刺,姜葛倒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也懒得和她争辩。
不过今日听完她的挑衅,脸色却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担忧。
“大兄受伤了?”
姜葛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
姜芩见她无视自己的嘲讽一时也有些气恼,愤愤然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意思,于是泄了气,找了个软凳子坐下恹恹的道,
“是啊,说是之前什么人为了救他摔断了腿,然后他前两天去给人采药的时候又不小心受了伤,我说他们这些人救来救去的就是吃饱了撑了,大兄也真是的,人家山阳王府上没侍卫还是怎么了,要他去采药当这个好人。”
听她说完,想来姜徽伤的并不是很重,姜葛的心也就稍稍放下一截。
她从一旁拿来一碟今日新做的糕点放在姜芩面前,又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语笑嫣然道,
“谢谢六妹告诉我。”
姜芩拿手去戳面前的枣泥酥,“谁要你谢。”
……
“喂,你和祁衍呆了那么久,他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
姜葛一愣,
“你不是见过吗?”
又看到姜芩一脸不自在的样子,突然恍然。
“没见过你还钦慕他?”
“谁钦慕了!神交,神交不懂吗?”
姜芩气的跳脚,一盘枣泥酥被她戳的不成样子。
“我仰慕他的才华,仰慕他的风仪不行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文墨不通。”
正如姜芩所说,姜葛外表看上去很像一个弱柳扶风精通诗画的才女,但她的诗词读的确实不多,时下奉行文士风流,贵女们也多有精通歌赋者,姜葛基本上没参加过那些曲水流觞的宴会,故而也没人发现这一点。
姜芩曾经也一度觉得她躲在那个小院子里应该天天就是拿本书在自怨自怜,和无数深闺里的庶女一样,是以后来发现她不仅诗书没读多少,女工也不甚精通的时候,眼中的不屑都少了些许,大概是觉得和她这样不求上进的人计较没得失了身份。
可能是一种奇怪的怜悯心作祟,那个时候是姜芩对姜葛态度最和善的一段时期。直到某日,姜芩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戏弄姜协时让他差点受伤,被姜葛绞着胳膊痛的几欲脱臼之后,她对姜葛的态度就又变成一种更复杂的状态。明里暗里总想找点茬,不过姜葛通常并不太会与她置气,有时候实在是不耐烦了冒出一两句轻飘飘的话却总能让她如鲠在喉,但下一次遇见了她还是会立刻赶上来又刺姜葛一句。
“喂。”
“你还没回我,祁衍长的好看吗。”
姜芩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好看。”
“这就完了?怎么,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
姜葛不好告诉她其实自己山洞里待了十几天,而且她和祁衍根本就没见几面。
“你也知道我不通文墨无法形容。”
姜葛把她的话还给她。
“我与他见的不多,实在要说的话,感觉现在别人称赞他的那些诗句都挺对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
“是个完美的君子,也是个好人。”
姜芩一下就泄了气,眼底的兴味也少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