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葛起身去把门合好,因是在二楼,窗外向下看便是行人街道,外面人并不能看清里面的布局,也就没有关窗。
待她回身,就见独诸已经把幕篱摘了下来,他漫不经心的叉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的搁在旁边,拿着个茶杯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葛拉了个椅子坐在一旁,问他,“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来找她,难道还会觉得他是特地来看她吗?
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个世上只有她记得。
同样的错误犯了一次是过失,再犯一次便是愚蠢了。
独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杯子放好。
他的侧身坐着,姜葛只能看见他被光照着的半边侧脸。
他脸上的线条是很冷硬的那种,从前也是,皮肉贴着骨头,没有一丝圆滑的地方。头发用黑色的玉冠束起,一点多余的碎发都不会留。
独诸的打扮哪怕是最朴素的时候也能感觉得到很考究,如果一定要说个特点的话,大概是奉行绝对符合身份的原则。
许多人会为他的面容所惑,但却很少人会真的去谈论他的相貌,他的外表和装扮同样是武器,用作震慑,或者蛊惑。
他不说话,姜葛也没有开口,她静静的等着,感觉时间就像光线笼罩的浮沉一样,变得无比缓慢,她其实也不要个什么答案,她想要一个态度。
“我来找姜芩。”独诸说。
“我来看看她。”
“你不觉得可笑吗?”姜葛问他。
“你还有一位妻子,还有那么多的妾室。”
“我有时候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你就能那么轻松的适应你的身份,这样会让你快乐吗?”
独诸挪动了自己的椅子,这样一来两人的角度便对上了,他把手肘搭在大腿上,低头看着姜葛身前的地面,看上去像是一个忏悔的姿势。
但是他是不会忏悔的,姜葛心想。
“我娶的那个女郎名叫郑琼碧,是郑氏旁支的一个庶女。”
独诸开口,“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郎君,郎君的身份很高,是高门大户的最受重视的嫡子。他们相爱却为门第所不容,郎君娶不了她,但他们的事情被家族发现了。”
“阿葛。”他徐徐的陈述,声音没什么起伏,好像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能力,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碧娘的身份,就算郎君的家族能容下她,她也只能给那个男人当妾,但她想做正妻。”
“所以我娶了她,给了她正室的地位,她为我操持后宅。”
“那时我还是一个从外面带回的私生子,才刚被独威承认,没有如今的地位,与那郎君天差地别,庶子和庶女,再为般配不过。”
“至于那些妾室。”
独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无论是你还是姜芩,介意都没用。”
“都是事实。”
姜葛袖下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她没有说话。
可笑的是他说的那么轻佻,她仍会在字里行间找到一些刺到她的句子,然后觉得他可怜。
就像是没有看出她的情绪一般,独诸突然站起身。
他走到姜葛身后,一双带着茧的手轻轻的按上了她的太阳穴。
“你对姜芩……”
“我还挺喜欢她的。”独诸粗粝的手指轻轻按着她额角的穴位。
他说的诚恳,“她会过的很好。”
姜葛按住了他的手,她的眼睛闭起,情绪归于平淡。
“你别骗我。”
她说。
……
一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入了室内。
不知何处传来銮铃清脆的声响,窗外连绵的白云如倾盖一般像同一个方向奔腾而去,天空下青瓦飞檐,每一块砖石,都不是昨日的样子。
桌上的茶水已经冷了。
“你来这边,有多少人知道?”
不知不觉中,话题又转回了最初,一个本该伴驾的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颍川街头。
擅离职守,孤身一人,被人察觉后不知道会受到多少攻讦。
姜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担心他被人认出来,可是如今想想,他自己都不在意,她又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