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祁党一派夺得上风已成定局,崔邺和等人必定会大出血,东部那几个巨贾也多半不能善了了。”
“不知大公子此时心情如何。”
独诸营帐内,四五个下属围坐于堂下议事。开口感慨的男人大概二十左右年纪,皮肤黝黑,身着甲胄,一脸的蛮横之气。
这人乃是独诸的副将梁清延,曾是青州军下一都尉,跟随独诸也有四年之久,清缴李通时他亦在场,但结束后便直接回了军中,并不曾在冀州地界逗留。
他右手边另有一位蓝袍青年,正是之前分析局势之人,此人名叫段昀,典型的书生样子,身形偏瘦,言行比起梁清延要斯文许多,“说到大公子,这次大公子的岳父施吉也受到了牵连,如今已经被革职在家,少府卿的位置应该也会被祁氏同党取代。”
梁清延嗤道,“施家一向以大公子马首是瞻,施吉退了,也算是断了大公子一条臂膀。”
“不过我想说的倒还有另一件事。”
见今日商讨的诸事都已进入尾声,段昀看了一眼上首正听他们谈论的独诸,又朝着众人道,“这施吉有个嫡子行三,叫施靖的,自四月起便独自出了门去了冀洲。据我所知,此人出去的名头是为施家老太君寻找寿礼,但此番施家招此重创,那老太君似乎是一病不起,施吉也未将这‘贤孙’叫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出去却刻意用了为老太君贺寿之名,说明这人并不想让人知道其真实的目的,那他真实的目的就必有蹊跷,如今东部局势混乱,是否施家又在暗中谋划了些什么?”
梁清延眉峰一皱,回道,“我看也许不过路上有事耽搁了,再者说,他一没什么声名的年轻郎君又能做些什么?”
段昀偏头思索了一下,认为他说的也有道理,又犹豫道,“或许罢,也许是我多想了。”
说着似乎想致个歉,上头坐于案前的独诸却接着他的话开了口,“谨慎能补千秋船,你的怀疑倒也没错,让行契派人去查一下。”
段昀听罢也不再忧扰,抬起衣袖,朝着独诸揖了揖,“将军英明。”
……
等到议事结束已是下午,众人纷纷起身正欲辞行,然两道影子却突兀的自帐布上显现,帐内人无不心生疑虑,向门口望去。
要知道独诸营帐外自有重兵把守,通常议事时不允许人近前,若是有人拜访必要经过层层通传,多数提前不少便可听见外面动静,而这样悄无声息的便到了营帐外,最大的可能便是暗卫有急事禀报。
果然,就听见暗卫统领那标志性的沙哑声线在帐外响起,
“主人,四娘子求见,有要事相商。”
……
在幕帐拉开的那一刹那,屋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都落在了出现在门口的女郎身上。
焦黄的辉光自身后斜射入帐内,堪堪铺陈到长案前止住,姜葛立在原地,似是未曾想到里面竟有这么多人,但很快,她也便不再考虑这些,径自朝着主座的方向看去。
未被光照到的阴影中,独诸如一只蛰伏的狮,无声独坐于漆黑的高台之上,明明只有几步的间隔,却看上去显得比他们实际的距离更加遥远。
姜葛的目光与那深灰色的眼眸相撞,就见男人原本幽暗的眸底不知何时浮上一点欣悦的温度。
有那一瞬间,姜葛心绪复杂,在知道姜协如今在的羊平时候,找独诸帮忙竟是她心里第一时间浮上的最优之法。
即使独诸欺骗过她一次,但归根结底,姜葛最信任的也是他,两人就像是被同一个母体孕育出来的种子,不论是欺骗还是争吵,也连着血肉,难以将那道羁绊斩开。
“主上。”行契半跪在一旁开口,“丘仪山脉有不明军队出没,似是向着围场方向进发。”
这话就像是在水中炸下一块大石,原本要离开的众人纷纷像是听到了什么幻言一般的停滞了动作。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魏泽最先反应过来,他抬步走上前去,弯着腰冲着还未起身的行契问道。
行契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语调也未有改变,“此事乃四姑娘所言,具体情况先生可以问四姑娘。”
姜葛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换掉,大概是没有准备在众人面前点名自己的身份。
事态紧急,魏泽也没有去深究姜葛来历,毕竟能被带进来的人至少说明行契认为可信,而且这位似乎与将军还有点交情.
他立刻转身朝着姜葛问道,“姑娘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队人马在丘仪山出现如今已过了多久?他们大概又有多少人?”
丘仪山距濮山行宫所在的羊平地界也不过几百公里,若真有不明军队出没,那他们抵达围场也只需三四天的时间,那对于整个行宫之人都是威胁,更何况如今天子也在濮山!若她所言非虚,军队朝着围场方向进发,那这些人岂不是就是冲着天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