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同书看不见身后的光景,泪眼朦胧间,只见眼前烛火摇曳不定,如同他没有着落的心。
“扑通扑通”,温同书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巨大声响,在这个书房里,像擂鼓一般。
戒尺贴上臀部,突然的冰凉触感让温同书忍不住抖了一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司空澹冷眼瞧着小孩的动作,待得他平静下来,才扬起戒尺,“啪”地抽落,随即便听小孩如同小猫似的,细细地“呜”了一声。
很委屈。
司空澹咬咬牙,问:“现在愿意写时文了?”
身后热辣的痛感逐渐蔓延开来,泪水也再度涌上眼眶,温同书满腹心酸,哽咽道:“学生,愿意……”
“啪啪”,连续两尺责下,白皙的肉团浮出几道明显的红色尺痕。司空澹接着问:“为什么要写时文?”
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在案几上,温同书紧紧抓住桌案的边缘,掐得指甲发白。
“学生、学生愿意听先生的话……”
“啪啪啪”,更加狠戾的三下,全抽在臀尖上,打得两团肉如油泼一般剧痛,温同书受不住,“啊”地喊了出来,就连一旁的司空靖见了,也情不自禁唤了一声“爹”。
司空澹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闭嘴,仍是冷冷道:“再说。”
温同书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忍痛道:“要、要考科举。”
回应他的是连续四下责打,戒尺着肉声清脆响亮,完全盖过了小孩不敢放声的呜咽。司空澹心头颤动,握戒尺的手却很稳:“为什么要考科举?”
屁股上是刺刺麻麻的痛感,温同书很想伸手摸一摸,可根本不敢,只得继续应付先生的问话:“要做官,要出人头地……”
又是一连串的责打声,温同书整个屁股都通红一片,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可怜。原本小孩屁股就没二两肉,还被打成这么个样子,任谁看了也心疼。
“只是这样?”
读书人若只为荣华富贵,还不如不读书。这是司空靖从小听过的话,只是温同书才到这里来没多久,又这么小,哪里能自己想通这么多道理?
“爹,您都没教过他……”
“怎么?也轮到你教我怎么管教学生了?”
面对父亲投来的锋利目光,司空靖悻悻地认错:“孩儿僭越了。”
温同书这下是彻底知道,师兄救不了自己,先生打定主意要罚他,他便只能受着。但是司空靖那话也是提醒他了,他温顺道:“学生不知,请先生赐教。”
谁知,司空澹却是轻笑一声:“我还道你本性朴诚,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滑了?”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望。
温同书慌乱起来,一时间顾不上自己还在受罚,忙起身转向先生,急急道:“不、不是的!先生,我、我真的不知道……求先生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话,求先生不要赶我走,先生……我不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先生才会不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说着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见先生还是不为所动,便干脆一下下磕起头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写文章,先生说什么、说什么我都听,求先生不要呜呜……”
司空澹眉头微皱,过了会直接将小孩捞到怀里,扬起戒尺就“啪”一声抽了下去,喝道:“我让你乱动了?”
温同书还懵着,恐惧还没有漫上心头,身后却是一阵“噼里啪啦”,戒尺接二连三抽了下来,他后脑空了半晌,才突然感觉到痛一般,“哇”地放声大哭。?司空澹根本不管怀中孩子痛哭流涕,一口气打了二十多下才停,打得孩子臀上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血痧,小屁股明显肿起了一层才让他跪起来。
温同书小脸上挂满了泪珠,脸颊也哭得红彤彤的,看着可怜极了,屁股疼得要命,可还是要强忍着跪在先生面前,等着先生训话。
司空澹将戒尺放在桌案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同书,我说过,你是读书人,将来是要为万民谋福祉的,若你心中只有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念想,那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你现在还小,顾念着自己喜欢古文,不愿做时文,先生也是知道的,只是人活在这世上,总不能只为了自己高兴。先生教你做文章,是要你有朝一日辅弼君王、澄清天下,你可明白?”
温同书一眨眼,又落下一串眼泪来,身后的伤似乎瞬间不痛了。他看着先生,郑重道:“学生明白。”
“明白就好,自己趴好,最后三十尺,今日的事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