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魔教东征,李飞白殒身无相峰,时人歌曰:“托体山阿,不废江河”,称之为“贤”。
二十年来,一批仁侠义士如李飞白一样为了江湖大义呕心沥血、慷慨赴死,被公认为“武林七贤”,在八大剑派的发起下,由江湖各派一同出资,在各地兴修七贤祠,旨在祭奠英灵,不忘前事,激励后人。
扬州七贤祠位于东郊,占地七十余亩,坐北朝南,三面逢林,一面滨海,与天枢阁总舵相距不足十里。七贤祠原名为“东皋园”,本为扬州当地一位富豪私宅,因其曾受过李飞白恩惠,所以在八大剑派选址之时,低价转手与他们。
七贤祠往南一里,还有一处别业,别业的主人乃是一位云游四方的侠士,常年不在扬州居住,所以租借给八大剑派,用作各路江湖人士前往祭奠七贤的歇脚落榻之所。
三月初三这天一早,在各派一再逼问之下,天枢阁终于公告于众,声称祭典之后,浮屠珠自会水落石出。
午间,七贤别业外已陆陆续续汇聚了各方赶来,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山路崎岖,雨天泥泞,一些急性子的早已心头火起,却又因为一路上都有八大剑派的人值守,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今年因为浮屠珠和魔教重新一统两件事,沿途关卡尤其严格,每过一处关卡,便要由八大剑派弟子查阅身份文书,验明正身之后方可通行,而后前往别业下榻。此举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一是为了防止各派无故生事,影响大计;二是为了找出线索,抵御魔教。
也不知是不是托了漕帮荐信的福,贺青冥等人虽未与杜少松、杜西风一同出行,一路走来却尤为顺利,别人是堵在那里水泄不通,他们这边却是放人跟开闸放水一样。
不止如此,过到最后一道关卡,渴了有人递茶送水,饿了有人送来各色糕点,就差拿八抬大轿把他们几个抬过去了。
明黛好奇不已,正好这一道关卡值守的是青城弟子,又碰上法真出门巡查,她便过去找法真问了问。
“别业主人?”
阿鸢疑惑道:“七贤别业主人不是一直不在扬州吗?”
早已换回“谢归”尊容的谢拂衣目光一闪,道:“你怎么知道?”
阿鸢讪讪一笑,道:“武林七贤这样大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谢拂衣没有再追问,只心下存疑。阿鸢来历不明,但她无处可去,明黛便把她留了下来,这些天来,说是侍奉左右,但一举一动都娇惯得很,反倒是明黛照顾她的时候比较多。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阿鸢这样子确实做不了什么魔教奸细,不过怎么看,她都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所以才知晓百家故事,却又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识五谷杂粮。
阿鸢忍不住瞥了谢拂衣一眼,悄悄站的离他远了点。
比起捉摸不透的谢拂衣,还是虽然看上去冷冰冰,却赏心悦目的柳无咎让她更喜欢亲近一点。就算柳无咎嘴里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他那张脸总是可以多看一看,让人消消火气的。
贺青冥道:“法真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这位新主人是不久前买下别业的,具体情形他也不太清楚,说让我们进去别业瞧瞧。”
柳无咎道:“你手里怎么还有一束花?这也是别业主人送来的吗?”
明黛道:“是法真送我的,他说他踏青而来,正好折了一束花。”
阿鸢不由笑道:“什么正好?我看说不定是他特意送给明姊姊你的。”
明黛惊了:“啊?可是我跟他就见过一面啊!”
阿鸢道:“那又怎么样,明姊姊容色动人,又侠肝义胆,我若是男人,我也喜欢明姊姊。我记得我大哥说过,他当年也是这样,只不过匆匆一面,却已对,咳,对嫂子心生欢喜。”
明黛不太能理解这种一见钟情的模式为什么会老是降临到自己头上,她还记得相思门的姑姑说过“世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她不由看向众人,只见谢拂衣一脸茫然,贺青冥若有所思,柳无咎却微微与她点了点头,又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明黛道:“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节!”
阿鸢点头如啄米,道:“是啊,我大哥和嫂子定情,也是在上巳节,我大哥送了我嫂子一枚家传的戒指,我嫂子则回赠了我大哥一把佩剑。”
谢拂衣心下一动,这个故事,怎么好像他在师姐那里也听过?
无论怎么看,上巳赠花,怎么也不该发生在两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
明黛两眼一抹黑,才走了一个杜西风,怎么又来了一个?
贺青冥等人不由微微笑了,看来小明姑娘年纪不大,桃花运倒是一向不缺。
明黛转了转眼珠,哼道:“看我做什么?柳兄,不是听说日前海棠夫人对你有意?还有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姑娘……”
柳无咎与她使了个眼色,贺青冥好不容易才放过海棠夫人那档子事,他才不想八字还没一撇,就因为这等稀里糊涂的绯闻吹了自己的姻缘。
明黛心道:“谁叫你们看我的热闹?”
阿鸢看着他们,不知怎么,竟似乎微微失落。
贺青冥淡淡道:“南宫棠对什么美少年不是这样?若说有意,也只是见色起意。”
明黛和谢拂衣都忍不住看了看贺青冥,又纷纷忍不住想:“好嘛,都开始不再尊称人家的名号,叫起来大名了。”
只是不知道贺青冥对海棠夫人如此不满,究竟是因为她不是一个好情人,还是因为她起意的对象是柳无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