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别业门外,还未叫门,却见胡不为怒气冲冲,又略显狼狈地走了出来,一边还回头喝道:“我哪里惹了你家主人!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
只见一杏杉童子揖了一礼,态度十分恭谨,神情却十分冷淡,道:“谁叫你得罪了我家主人的贵客?”
胡不为骂骂咧咧,在一众江湖人士大眼瞪小眼的目光中下山了。
“怪了?怎么不让姓胡的下榻啊?他不是云门子弟吗,那也是八大剑派啊,八大剑派的人都不让进,那咱们……?”
那童子道:“诸位放心,我家主人不是不讲理的人,诸位若有所需,我家主人必有所应。”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那童子环视一周,见到贺青冥等人,不由眼神一亮,提着长衫小跑过来,一扫方才少年老成的模样,倒瞧着很是活泼可爱。
他对着贺青冥行礼,又道:“这位便是青冥剑主吧?主人已久侯您多时了。”
贺青冥奇道:“你家主人是在等我?”
“不错,还请诸位朋友在屋内稍作等候,青冥剑主,请随我来。”
贺青冥便与其他人告别,明黛笑着挥了挥手,柳无咎望着贺青冥,却不由升起来一种古怪。
明黛道:“你怎么了?贺兄有朋友不是很好吗?咱们也可以放心了。”
柳无咎心道:“我只怕这个朋友,是我不能放心的那个。”
贺青冥随那童子穿过一条松径,行不多时,来到一处斋馆,那童子道:“我家主人就在里面了,还请青冥剑主入内一见。”
贺青冥点了点头,步入馆中,却觉此处温度较外间冷了一些,好在他有内功护体,这点温度也算不得什么。走进内屋,忽听得一人道:“飞卿,别来无恙。”
“……是你。”
只见灯火掩映之中,温阳侧立在一处小案,身前放着一座神位,上书:“先父温侯讳灵之位。”
贺青冥陡然明白了,道:“这里是温侯……?”
温阳瞧着他,神色似乎已有几分疲惫,道:“不错,这处斋馆,便是我阿爹藏棺之地。”
“我听贺七说你已经回来了,也已带走了温侯棺椁,却不知道你买下了七贤别业,还把温侯安置在了这里。”
温阳道:“此处原是冰室,更易封存棺椁,使之不朽……飞卿,你冷么?”
贺青冥摇了摇头,心中却更觉古怪。
温阳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一样?
似乎惆怅,又似乎欣喜,似乎忐忑,又似乎忧郁。
他一向是没心没肺,怎么今天好像长出来一颗七窍心?
两人坐了下来,温阳道:“飞卿,你似乎并不奇怪是我?”
贺青冥道:“那童子见我的时候,行的是官礼,而非江湖上的礼节,这世上知晓我身世的人并不多,拥有这样财力的人,便只有你一个。”
“不错。”
贺青冥又道:“那童子其实是你的义子?”
温阳点点头,道:“是我的次子,唤作慕容,你觉得他怎么样?”
“此子根骨不错,不过步法略显虚浮,怕是平常有些贪玩,没有用功。”
温阳笑道:“不愧是飞卿……我膝下还有好些像他一样贪玩的孩子,不过说是像他,其实也是像我,除了金乌那个小没良心的,他们倒是都还像我。”
说起这个,贺青冥便有心得了,道:“小孩子贪玩一些也没什么。”
温阳道:“你那孩子也这样么?”
贺青冥终于发觉不对劲了,道:“你今日总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温阳不答,却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地契和一本账簿,道:“这是长安侯府的地契,还有这些年来,记着侯府以及温家各地各处房产、田产收支明细的账本,还有我那支私兵夜幕,如今在编共有四十九人,两人因为追捕金乌受伤……”
贺青冥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难道不明白吗?”温阳看着他,“我已过而立,我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只有侯府的另一个主人知道。我阿爹爱而不得,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侯府几十年来没有女主人,他一直希望我能有一位。”
贺青冥霍然起身,道:“温阳,你我只有朋友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