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那追兵为何没追过来吗?”
我心猛然一凉,赶路时那隐约听见的声响,难道……
“近来多雨,”方应看说一句就喘一口气,他还从未在我面前露出这等虚弱的样子,“此地…常发山洪,即便没有山洪,泥沙土壤也极为松动,淹没掩盖农田是常有的事。”
我心一寸一寸的凉下去。是了,如果他真的和我去了南方、活到南宋的朝代,以他的性格怎会不出仕?以他的能力,又怎会在史书上没有只言片语?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为世人所不识的神通侯……怀着骂名死在了不知哪里,后续种种都与他无关。一代一代史书传下来,这种无关紧要、消失过早的人物更是隐去的彻彻底底。
“对世人而言,神通侯夫人已死。”方应看堪称温柔地对我说,“你仍可以活到南宋,活到七老八十,都不是什么问题。神侯府和三清山总会有人活下来,你跟着他们也好,自己闯荡也罢,我看中的女人,无论怎样都能自己走出一条路。”
“……”
“所以,你让我走,是吗。”
我站起身,轻声问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磁州秋夜,但更比那天冰冷万倍。那时的我即便光着脚跑回屋舍,第二日仍可以跟他气呼呼地冷战,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他摇着扇子让彭尖为我准备偏爱的糕点。
现在却只余山洞外的寒凉雨声。
方应看微微抬头看向我,我从未像今天这般看不懂他的目光。我们之间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像是隔了千里,“对。”
“去吧。”
…
后来的后来,我常常想起那天。
怎么说呢。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这话对也不对。但方应看就是这样的人,他霸道地闯进来,牵着我往前走,又在某一刻毫不犹豫地放开我。他说让我一直向前,让我自在坚定地站在这茫茫世间,永远听从自己的心。他知道我会回头,不,他甚至不怕我回头,因为我根本抓不住他。
风吹过,花又谢,春再来。他在我身上留下了太深的痕迹,即便过了很久、久到忘记他叫什么名字,只要踏出一步,就能感受到他的影子包裹着我。
只要我想起,他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