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鬼蛇神哪敢近本侯的身？”方应看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直直瞧我脸色，“对你，这东西有一丝用处也足矣。不过话说回来，呆在本侯身边，比那些个驱邪之物都有用的多。”

我还惦记着他方才不肯带这柳枝，扭过头走快两步不看他。方应看拿叶子挠我脖颈，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再气就要鼓成河豚了。……这么看来，这柳枝是稍微大了些。这河豚气鼓鼓的，难道是为了挂住这柳叶环？”

“方应看！！！”

我气得冒烟，刚心想今日使出八般武艺也一定要让他戴上这柳枝，就感觉头上一轻。方应看拿起我做的柳环随手戴在头上，我看着一愣，刚想开口，他又放了个东西在我头顶。我抬手一摸，竟也是个柳枝环，大小恰好合适。他什么时候编的？

“本侯摘的柳枝，便是最有用的。”方应看牵起我的手，“再厉害的邪气也近不了你身。”

出游的人们都在远处江边戏耍玩乐，我们沿着小路行走，周围倒是安静。我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才忍不住偷偷笑了一声。结果方应看立马就发现了：“笑什么？”

我转头看他，更是忍不住嘴角弧度，噗嗤笑出了声：“噗……”

“你发冠太高了……把柳环挂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

又走了好一会，才到了方应看的京郊别院。一路上你来我往嘴皮子没闲着，倒是探听出他在别院放了好酒，备了花茶花煎，甚至还有个小号的曲水流觞。听说这别院的厨娘做水团和五彩饭是一绝，我在路上就馋的流口水，结果方应看愈加不紧不慢，最后都是我拉着他往前走。

方应看说“海棠开得正好”，果真不是虚言。这别院地势比周围高些，细细种了一圈海棠花树，开得娇艳挤攘。特别是可远眺水边的那块地方，绿草如茵花树繁茂，我曾见过的海棠不足眼前万分之一。

我叹为观止，随手摘了最密的一枝，笑嘻嘻递给他：“虽然不是芍药，但也凑个上巳节的彩头——喏，方应看，送给你。”

上巳素来有定情之俗，未婚男女若遇心悦之人，便互赠一束芍药花作为约定。方应看接过海棠，挑了挑眉：“别人用芍药换定情之约，你用这海棠来换什么？”

“换酒、换花饼、换温泉。这么想来，当真是十分划算。”我望了望这花林，“哈哈……甚至这海棠也是你的。”

“都不过是金钱可换之物。”方应看一捻手中花枝，“我能给的还有很多，你准备拿什么换？”

“方大侯爷真难伺候啊。”我假装皱眉，实则去拉他的手，“换岁岁年年，倒是可以——如何？”

方应看反手回握，展眉笑道：“极好。”

今日真是好天气，日光从花叶间洒下，照得人暖洋洋不想动弹。在海棠花下晃悠许久，我干脆席地而坐，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去屋里睡？”方应看俯下身看我。我眯眼瞧他，背光的缘故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此处无边海棠配着他，却又只让我想到一句：人比花娇。……这话要让他听见，肯定又得敲我脑袋。

“又念叨本侯什么呢？”方应看见我不说话，也掀袍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打了个哈哈：“没有呀，就是在想这地方真不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倒不如就在这里喝两杯？”

“好。”

方应看颔首起身走远几步，似乎是去吩咐别院的下人了。我有些困倦，干脆呈大字躺在春日草地上，目之所及全是袅袅婷婷的海棠，娇艳的花朵直垂入人心间去。我随手一摸，就捻了一朵落下的粉色海棠花。方应看刚说备下的酒名为胭脂醉，倒真合这春和景明……

海棠花下眠，果真是人间乐事。我记着要等方应看回来，意识却在这晴日繁枝间逐渐飘散，与这花叶同眠。微风簌簌，隐约听见有人坐到我身边，叹了一句：“……不困？……还未酒醉，便已去见周公了。”

那人气息熟悉又安心，我忍不住往那边蹭了蹭。那人没起身也没挣开，似乎轻轻顺了顺我的鬓发。

“睡吧。”

“上巳佳节，正合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