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正是蔡京手下,我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砸得愣神,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不太好办?”
方应看没说话,摇摇扇子看了我一眼。我猛然反应过来:有桥集团所涉的交易比这只多不少,如果用盐铁发难很容易被对面反咬一口。但辽人就不一样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扔在谁身上都不是好玩的。
我还在消化这一二三点,方应看敲了下我的脑袋,开口提醒道:“所以,深夜来医馆把脉是为什么?”
“……”该来的躲不过,我深吸一口气,闭眼破罐破摔开口:“我好像是喜……”
“汴京那家医馆都是骗子。”方应看说,“那个郎中承认他基本不会把脉,只靠着病人所言和学过两天的医术随意诊断。对适龄女子诊断喜脉,是最容易拿赏钱的办法。”
我又一愣。虽然猜测可能是误诊,但方应看怎么会知道?不过这么一想,那郎中确实有意无意看我好几眼,最后说保胎时更是一直在推销药材……
“……你怎么……”全都知道?
“因为有人怀了本侯的孩子,却一个人跑了。”
我:“什……”
“因为本侯重视这个血脉,千里奔袭也要把人抓回来。”
我:“?……”
“抓回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囚禁在府里不许出去,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
我:“……”
方应看说完,才似笑非笑睨我:“你是觉得我会这么做?”
我语塞,半晌才泄气道:“不是。我只是有点混乱……这消息太突然了,我自己没想好怎么办,也不知道你什么反应,只想先一个人冷静冷静。”
头上又被轻轻一敲。“你这女人……”方应看无奈,凤眸定定看我,“我需要的,只是你。孩子之事,本就听从你的意思,这么多次你我都小心着,还不足以表明我的态度?”
“何况,此事本就存疑。”
方应看说着,拿扇子敲了敲手心。彭尖闻声而入,从门外领进两个老者,向我们一抱拳:“侯爷,益元堂医师已带到。”
我看了眼那两位向我们作揖的医者。益元堂,不就是颍州最好的医馆?我进城后跑的第一家,但他们早就放工关门了。
……哎,金钱果然是万能的……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依次为我诊了脉,他们对视一眼,为首老人便向我点头道:“娘子并非喜脉。”
我长舒一口气。方应看在一旁看我从紧张兮兮到如释重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下安心了?”
我笑嘻嘻点头。方应看也随着我微勾唇角,眉头一舒:“走吧。趁着夜色出城最好,免得还要跟那些人打交道。”
回汴京本也是我的打算,但我现在心情挺好,便起了逗他的心思:“咳咳,我不回去。明日继续坐船去杭州,‘师门急召’嘛。”
“……”
方应看瞥一眼老者,他赶忙开口道:“娘子虽非喜脉,但确有脾胃虚弱、寒湿困阻之症,需仔细养着。娘子既说来时已有晕船之感,近日乘船恐怕还会有不适。”
“这样啊,”我装作思考,“那我坐马车吧。”
彭尖引着老者出了门,方应看沉默好一会才挑眉看我:“你倒不怕辽人再找上门?”
我虽有心逗他,却也想起这事:“……你意思是,他们跟着我来的?”
“那些人只比我快半步。进城找你本得费一番功夫,结果你自己送上门来。”方应看说,“你是不是确实带着那块玉符?”
方应看牵起我的手出了屋子。颍州夜空明朗,远远似有鸟雀盘旋。“你那块玉符上约摸有什么辽人的追踪秘法,那鹰鸟恐怕跟了你一路。”
我想起在船上曾听见的鸟雀鸣叫,当时我还好奇为何在江上也一直有禽鸟叫声,原来如此。但我捏捏他的手,仍不松口:“我想跑总能跑掉的,实在不行,你把玉符带回京吧。”
周围昏暗无灯,只余一丝清柔月光。他转头看我有些无奈,却又笑得肆意:“你啊……”
我也笑:“我怎么?”
方应看隔着星月微芒看向我,夜风映出他脸上可称为温柔的神色,与手心透过来的火热温度迥然不同。我的心也随之起伏飘荡,只听他轻声笑道:
“你离开的第一天,我就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