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座间隔极远，我也不好在车厢里大声跟他说话，赶紧坐下拿出手机：「你怎么在这？？不是说有事要晚一天到吗？」

「提前办完了。不想看到我？」

「没有啊！……倒是你，难道专门赶来跟我坐同一趟车？」

「是啊，不然我为什么坐这趟？」

「你可真是难见的很。」

方应看一个直球打过来，我反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正在绞尽脑汁反击，他又发过来一条：

「四个多小时，休息休息吧。」

我转头看他，发现这人竟然真的非常迅速地收了手机，闭眼休息了。也是，他要处理的那些个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赶工，看来确实是很辛苦，估计忙了好几天吧。……就为了跟我一起去杭州……？

我又偏头看他。隔着过道看不太真切，暖光投射下来，只能隐约瞧见他睫毛打下的阴影。

……

我后知后觉地有些雀跃。

-

方应看在下车前十分钟准时醒了，又变回了精神奕奕令人看不透的样子。我一路跟着他出站，正想问他接下来去哪，就看到上次见过的那位助理彭尖从一辆看上去就很贵的车上下来，对方应看点了点头——

嗯？？？

方应看自然地坐进驾驶位，我只好也跟着钻了进去：“你助理……业务还挺广泛哈？”

方应看扣上安全带，“你想说我压榨他？”

……这人会读心吗？！我干脆承认：“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在杭州提前开好车等你，原来你助理要干这么多活。”

方应看未置可否，“想干这个位置，也要看有没有能力。做多少事，自然就有多少报酬。”

“那你放着杭州这边这么多厉害道观不用，挑我来抓鬼，也是因为我厉害咯？”我开玩笑似的问他。

“是啊。”方应看竟然爽快地赞同了我说的话，“你是我见过画符最……”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最快的。”

“……”

我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谢谢老板赞扬，我画的符确实是最好的。”

方应看扭头看我，表情有点捉摸不透：“……老板？你当我是什么？”

我不知怎的被他看的有点紧张，仔细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甲方爸爸？”

“……”

“……”

方应看好像叹了口气。我正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他突然一个侧身靠了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有一丝隐约木质和琥珀混合的香味。我惊的微微后仰，他便又跟着靠近，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让我与他对视。

……我这回真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我确实需要人来抓鬼，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见你。”方应看声调微扬，“以及……”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以及？”

方应看伸手过来，我心跳直飙120——他拽下我座位旁的带子：“安全带没系。”

卡扣啪得一声严丝合缝，他自如地坐回了驾驶位，开始点火启动。我在一旁宕机，车都窜出去好远我才勉强压下脸上红霞：“你你你！！！”

“听着呢。”方应看声音里明显带了笑意，“别气了，带你去吃饭。”

我耳尖仍在泛红，咬牙一定要扳回一城：“谢谢老板，我不饿，我想直接去抓鬼！”

“抓鬼！！”

“……”

“好吧。”车拐了个弯，换了条路线飞驰出去，“抓完再吃。”

-

车停在了西湖旁的一间茶室后。天色已暗，游人大多都聚在西湖东岸，这边反而少有人影，显得极为幽静。我跟着他进了茶室，没想到居然是个有好几进的仿古小楼，走进深处甚至还有个小院。室内修得极为漂亮，家具装潢都干净如新，显然经常有人打扫；临湖的位置放了些桌椅，在晴日闲暇坐在这悠闲品茶得有多舒适——我左看右看叹为观止，却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没感觉出鬼气啊？”

“这边的鬼向来捉摸不定，不过算算日子应该就是今晚。”方应看不知从哪拿了壶茶出来，示意我自取，“等等吧。”

我倒了一杯，被清雅茶香激的精神一振，“你路上说这里不是第一次出现鬼，是怎么回事？”

方应看坐在我对面，自己也倒了一杯，“以前也叫人来清过，每次能消停一段时间，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出现。这东西安静的时候，一点鬼气也没有。”

“呃……所以是随时可能出现？”我看向他，“上次那几张护符带了没？”

“没带。”

我又摸出几张护符给他，“这次是黄符，比我上次随手画的那几张效果好，可别丢了。这符还挺贵的……哦，不过你应该不在乎。”

方应看依言收下了黄符，我低头啜了一口茶水：“好香！这是龙井？”

“雨前龙井，不算上乘。”方应看挑了挑眉，“下次试试明前龙井……”

“啪嗒”

“————”

“！！”

方应看话音未落，屋内灯光突然全灭，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整栋小楼都暗了下来，只余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一点微光。附近无人，更是落针可闻。我猛然站起身——鬼气！

鬼气极为分散，最浓的一片似乎在后院。我捏了符就往后跑，没忘了喊方应看一句：“贴上护符！”

他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坐在原地没动，听不出什么波动：“好，我在这等你。”

我按照刚才的记忆推开几扇木门，鬼气却极为飘忽，仿佛充斥着这小院的每一处，让人抓不住重点。我皱皱眉，摸黑掏出本子画了一张寻鬼：“去！”

符咒四处晃荡，那里飘飘这里停停，我跟着符的轨迹飞了好几张驱鬼出去，却都只抓住了薄薄的几丝。我直觉不对，隐约记起这好像是师父说的，那一种比较少见的，叫什么来着……

我还没记起个所以然，寻鬼符突然一振，似是找到了什么香饽饽，直直冲着前院而去。我心道不好，方应看还在那，不知道他有没有贴好护符？！我紧跟寻鬼符咒跑了过去，喊了他一声：“方……”

寻鬼啪的一声呼在了什么东西上，我一时没刹住脚，想着大概要冲进鬼群正中心，捏着驱鬼就准备丢出去——

“嗙”

想象中的寒冷感觉没有出现，我嗙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人身上。我还没来得及惊诧，风这时恰巧吹开了木窗一角，隐约的路灯刚好打在我所站之处，微微照亮了室内种种。方应看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我刚给他的护符，有些惊讶地伸手扶我：“怎么跑这么急？”

……原来我刚才撞到了他。我刚想问他怎么杵在正中间，一抬头，却像被掐住嗓子一般发不出声来，想出口的话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

那张寻鬼符，就结结实实贴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