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银枝主动结束这个吻，拉过维里塔斯的手，在大拇指的位置看到平直的切口，血珠从创口洇出，红得刺目。

维里塔斯歪了歪头，见银枝的瞳孔已经竖成一条细线，那点绿色宛若灼灼流光。森林遮蔽天光，晦涩阴影里，层层鳞片在额头、脸颊连带着脖颈的位置若隐若现，光泽介于银色和红色之间，非人类十分强烈，又有着诡谲的美感。

片刻，银枝说了声“抱歉”，随后低头含住了他的手指。

这个时候，维里塔斯在舌苔上面感受到一些倒刺。

……刚刚接吻的时候还没有的。

怎么一下子，龙化的特征就多了起来。

被他吮吸走血液，从唇腔退出时，手指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只不过，银枝的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维里塔斯按住他的肩膀，眉头蹙起，“把魔法袋打开，服用药剂。”

银枝晃了晃头，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尤其眩目，空气漂浮着色彩斑斓的光团。

近在咫尺的人类，身体线条被异常柔和的光辉所裹挟，美貌盖世无双，品质珍贵难寻。

龙族向来对熠熠生辉的存在有着浓郁的收藏欲望，而眼前这位，而维里塔斯……是他心底最渴求的，最想要裹入心里珍藏，不容其他幻想种看到的美好存在。

维里塔斯。

宝物。

想要珍藏。

……他的珍宝。

没有等到解开的魔法袋，反而是紧且有力的怀抱，那样的力道像是要将他镶嵌在身体缺失的地方，从此不再分开。

维里塔斯被勒得喘不上气，尽管能够理解，但是他也不想体会被勒死的感觉，“银枝，清醒点。”

他钳住银枝的肩胛骨用力向外推，距离拉开之后，冷漠的眼神就开始凝视起那对竖瞳。

冷漠如有实质，让银枝感到自己被厌恶了，心骤然紧缩的同时，兜头大雨也瞬间浇灭渴求的火焰。

松开的动作是慌忙的，连看着维里塔斯的眼神都带着歉意和愧疚，“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维里塔斯仍未答话，倒是银枝连忙后退几步，又格外郑重地在他面前鞠躬，行了个致歉礼仪，“我真的感到十分抱歉，方才失去理智的我，简直是丑陋可怖的恶兽。我……我并不想得到你的厌恶，维里塔斯，你……”

“恶兽？你是指自己吗？”

银枝微愣，眨了眨眼，将原本“你要是感到不适，我们可以暂时分开”的话吞回腹胃。

维里塔斯迈步，轻而易举恢复了原有的距离，“好好听着，我并没有厌恶你，你在我的眼里也不是恶兽。”

“…放轻松，骑士，刚才只是逗逗你而已，不相信的话，需要现在求证一下吗？”

如何求证，银枝并不愚笨，只是听到就轻易联想到了。

于是原本就泛红的耳廓，经此撩拨，颜色变得更加可观，他忽然又不知道眼睛该往那里看，手脚又该往哪里摆。

逗弄纯情骑士，维里塔斯最是擅长，毕竟从来到幻域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持续到这个时候。

他过去牵住对方的手，大发慈悲，放他一回，“魔法袋打开，你刚刚吸了我的血，已经隐隐失控，再严重些会不会彻底变成一头龙？到时候，我可扛不动你。”

难以想象维里塔斯这个弱小的人类身躯，是如何扛起小山似的银龙。银枝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也无意给对方增添麻烦，自然是乖乖听话，打开魔法袋取出了药剂，服用之前，又忍不住道歉一声。

维里塔斯一副无奈的神情，“不必事事都跟我道歉，难道你想让我耳朵起茧吗。”

“抱……不是，维里塔斯，我只是……好，我会改正的！”在他的眼神注视下，银枝几次改口，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都带着坚定。

“但愿这并不是空话。”维里塔斯满意了。

药剂很快见底，易感期的负面作用也将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但也仅此而已。

维里塔斯了解到，他们的易感期只能做到抑制的程度，并非完全抑制，如果受到一些刺激，还是会在身体复燃，甚至较之前严重一些些。因此龙族陷入易感期，一般会寻找安全的洞穴，或者是跟伴侣共同待在巢穴，度过这个烦恼的阶段。

现如今……

维里塔斯想到一觉醒来的宝石，再到此时此刻被银枝带到的这片森林，“你现在能分得清，对我的感情是什么了吗？”

岂止能分得清，眼下情况，简直是把答案写满身了。

维里塔斯明明清楚，偏要得到银枝亲口承认，而银枝的反应在意料之内，他并没有逃避自己的情感。

“嗯。维里塔斯，我喜欢你。”

——比起辞藻华丽的赞美词，这句告白倒显得无比质朴了。

不过维里塔斯很受用。

他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笑意染上眉眼，本来在银枝看起来便是无比美好的画面，此刻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倘若可以，银枝想永远记住这个画面，记住他的笑，以及那双瑰丽得摄魂心魄的眼眸。

太阳渐渐下沉，回归大地的怀抱。夜色初染，弯月皎洁，银色余晖穿过枝桠，浅浅投落在涟漪不止的湖面，晦涩光线中，隐约可见水中的两具身影，正亲昵地搂抱一起。

易感期来势汹汹，药剂缓解效果并不算好。

简单用过晚餐后，银枝的体温又升高，整个幻想种头重脚轻的，意识迷离起来。

维里塔斯承受他的重量，在他亲亲蹭蹭的动作中，略微艰难地将他的衣服扒掉。

这么烧着也不是办法，他就想把银枝带到湖中，尝试用冷水降温。

银枝黏人劲很厉害，甚至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维里塔斯没想下去，却也被锢着腰身，纠缠到了冷冰冰的湖水里面。

真的很冷……

但是下一秒，身体的感受又被滚烫的吻夺走。

银枝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裹着他的身体，无异于火焰裹着他。维里塔斯偶尔产生被灼伤的错觉，可是浸在湖水，那种难以忍受的炽热很快又淡掉了，如此反复，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易感期像是可怕的病毒，借由亲吻与怀抱席卷人类的身躯，让他被迫体会到那种难捱。

维里塔斯后来也分不清是热还是冷。

眼睛闭起，只有银枝带给自己的感受无比清晰。

他好像也放任自己迷失在充满幻觉的月夜里面。

……

冷如霜寒的湖水并非没有用处，浸泡一段时间，银枝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很快也抱着维里塔斯离开这片地方。

人类不同于幻想种，泡了冷水，估计第二天会感染风寒。银枝将他带到自己毫无知觉准备的临时巢穴，而后从魔法袋取出治疗药剂，喂给他半瓶。

药剂没有味道，维里塔斯觉得自己是在喝水。他躺在舒适柔软的床榻，目光逡巡这个偌大的洞穴，可能用“填满宝物的洞穴”更加合理，绕是在人类世界见过无数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不如眼前一幕更要令人惊叹。

银枝……他到底有多少宝藏。

维里塔斯深深地看着富可敌国的龙骑士，“这些都是你的？”

“嗯！”银枝的表情和声音带着自豪。

银枝向他介绍，着重介绍自己的盔甲和长枪，“这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我无时不刻用心擦拭，令它们保持光泽。”

维里塔斯面色复杂，思绪偏离正常轨道，联想到诱拐一头龙的方式——用长枪挂着盔甲做诱饵。

画面过于离奇，维里塔斯没忍住笑了起来。

银枝还在正常介绍自己的珍宝，见维里塔斯笑起来，声音顿住，露出了不明情况的困惑神情。

维里塔斯不说，只是在床上调整了舒适的睡姿，还是刻意往里面睡了睡的姿势，给银枝留出空间。

默契是即便没有言语交流，通过一举一动也能完美解读，银枝弯眸，乖巧听话地躺在了心上人的身侧。

如此安静了一会儿，维里塔斯翻了翻身，抱住了骑士柔韧有力的腰身。

沉默注入空气，彼此之间仍然没有对话，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就在银枝以为维里塔斯已经睡了的时候，洞穴里忽然响起了属于后者的冷淡声音。

“银枝，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会为了你留下来。”

“……想过。”

“那么，你会挽留我吗？”

“嗯。我无法欺骗自己能够做到从容，但是维里塔斯，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做出悔恨终身的选择。”

银枝将下颌抵在他的发旋，右手挪了个位置，掌心轻轻拍打起后背，带着安抚的意思，“我会顺从内心挽留你，向你表达我对你的不舍之情，但希望你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也能欣然接受。”

“……”

“还记得吗？维里塔斯，从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我的使命便是将你安全护送至猫眼，亲眼看着你能够顺利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